直直地瞪着圆眼,只出气,不进气。
夏清妈整理着被子,哀叹说,“我就说这小丫头不好惹的,她爸还没说啥,她倒是蹦的欢实,我看值班医生那里就是她做了手脚的,这丫头,鬼的很!”
夏明把剥开的橘子一瓣一瓣撂进嘴里,不屑地说道,“叹气有啥用嘞?还不是妹妹肚子不争气!要是生下带把儿的,我搞不好还升到公司副总了,不像现在苦哈哈天天守在个破仓库里。”
夏清的圆眼都快瞪开裂了,眼中两道凶光像刀剑一样锋利,夏明被看的心里麻呆呆的,从桌上又抓了一把水果,嘟嘟囔囔地退着跑掉了。夏清从口鼻里长长地出了一口哀气,头重重的靠回枕头,望着窗外那单调的白墙绿地。
夏明在路上兀自算计着,已经过了而立之年的他既没有成家、更别提立业,主要营生就是啃老吃喝父母,偶尔打打零工,偷鸡摸狗,虽然干了不少坏事,却经常能脚底抹油溜之大吉,逃脱法律制裁,他对此是非常之得意,把自己这个所谓的优点总结为,“谨慎小心,预判形势。”
如果他还是傻唧唧地继续守着仓库,工钱又那么少,这李家大小姐肯定三天两头挑自己毛病,早晚还是个走,倒不如自己早做打算。夏明脑海里那仓库的存货咣铛咣当都变成了银元宝的符号,他只要找几个老相识,把仓库的东西倒腾出去一批,卖了钱自己抽个十万八万的,现下只用把老季头哄好,引个路,开个门,神不知鬼不觉。就算怀疑到自己头上,最多也是个开除,主要责任人还是老季头,最不济这些老相识不走运被抓到供出自己,到那时再让妈好好求求李总,也不致于真的让自己吃官司。盘算完,夏明神清气爽,赶紧私下奔走联络那些狐朋狗友,前后一商量,坏主意层出不穷,夏明都记在心里,开始着手准备起来。
第二天上班,老季头正在盘点当天的库存,夏明一改往日的国舅爷做派,突然变得谦和卑躬,好学善问。他跟老季头详细了解了仓库的分布,在比较贵重的物品区,他来回转悠,仔细观察,还在手心的小纸片上写写画画。老季头看了,也只是认为李颖子的巡查让夏明反省,工作热情了起来。
到了晚上,夏明二话不说,跑出去买了烧鸡,酱鸭脖,花生米还有几瓶白酒,又跑回仓库。老季头晚上在仓库里的小隔间居住,正准备下卷帘门,看见气喘吁吁的夏明,很是奇怪地问道,“哎?小夏,你平时早早盼着下班的,怎么今天回来要加班咋滴?”
夏明满脸虔诚地说道,“嗨!这还不是小李总前两天视察了嘛,我觉得自己之前工作态度不行,得改,以后呢,您就是我的师傅,我呢好好学一学,也多用用心,您往后也轻松些对吧!”说完掏出塑料杯子,倒了两杯白酒。
老季头听了如沐春风,本来不太喝酒的他被夏明一句师傅两句师傅的哄的心醉神迷,越喝越起劲,不胜酒力,一个钟头不到,就不省人事了。夏明从门房里关了监控摄像,又出去探视,发现保安也毫无踪迹,这才通知那一杆子人行动起来,天还没亮,仓库已经搬的走了一小半,贵重货物全数空了。夏明指挥完毕,歪嘴看看丰硕的成果,一扬手,打发这些货车撤离,而自己重新回到老季头屋里,拿着白酒瓶子猛灌了几口,合衣躺下,跟老季头摆出一个醉八仙的姿势。
天色大亮,车马喧腾,公司的人来提货,看到这惨烈的画面,立刻打电话给李金广。夜里刚经历过梦魇的李金广,清晨才稍稍睡稳,电话铃声大作,一下子把他从床上弹了起来,他只觉得胸前像别住了筋一样的难受,但是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急急地接了电话,一听不打紧,脸上一点血色都没了,他有些颤抖的声音问,“贵重物品区?怎么说?”电话那边大呼小叫地说,“没了,全空了!”
听到这里,李金广只觉得脑子一阵炸裂,胸口像挨了千斤重的闷锤击打,眼前一片漆黑,同时手一松,电话跌落,他像一尊被粗暴推到的高大雕像,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李颖子听到动静,飞速冲了进来,发现父亲状况不好,赶紧叫了春嫂拨打救护车,自己也匆匆收拾了,随救护车前往医院,
在途中,李颖子也收到了秘书的信息,得知仓库的事情,马上意识到跟夏明脱不了干系。她凝视着平躺着的父亲,苍白的像一尊雕像,灰紫的嘴唇微弱的翕动,头发也几乎全白了。父亲是真的老了。不再是那个雷厉风行,关键时刻,像年轻仔那样也能肩挑背扛的伟岸的男人了,他的心脏停摆了,今后也可能随时再次停摆。
李颖子想想这段时间父亲所度过的那些孤独而沉重的夜晚,她有些愧疚,不该那样的逼着父亲,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轻轻按着父亲惨白衰老的手说道,“爸爸,你好好的,别怕,有我在,会好起来的!”李金广的手似乎也动了动,也许,他能遥远地听到女儿的话吧。
李金广送去急救室,春嫂和孙师傅也赶来照看,李颖子交代了一下,就匆匆赶往公司,她已经提前在电话里交代大家不要在仓库来回走动,看住老季和夏明,只远远地做好安全路障。在路上她便打电话报了警,一分钟也不耽搁,她感觉此刻的自己,高大挺拔起来,不同于给肖睿做经纪人时候的强势,此刻的李颖子感受的是一种实实在在的重任在肩,有很多具体的琐事需要她亲手去办,许多现实的问题需要她去解决,她必须坚强勇敢且忍受孤独,霎那间,李颖子体会到了父亲李金广数十年如一日的苦行僧一样的精神世界,因为懂得,所以慈悲,她对于父亲所经历的感情,冰雪融化似的理解和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