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猜得到开头和结局,却永远没办法准确猜测到过程。
马艳艳让剪辑师帮忙剪了好几个视频版本,力求做到高逼格、高审美
汪先生的那个滑翔伞求婚视频,突然就火了。
火的原因,居然是因为视频里露脸的全部男性颜值严重低于平均值——用点赞最高的评论来形容就是,找一个丑的不难,个个都那么丑,真是不容易啊!
短短几十秒的镜头里,秃顶、龅牙、对鸡眼、香肠嘴、塌鼻子……全凑齐了!
衬托得本来就漂亮的妹子更加清丽脱俗,简直天仙下凡一般。
再对比之前风子哥和小美栗拍到的江远路,这个滑翔伞基地的颜值上限和下限都可以说非常极限,担得起奇葩两个字。
托这轮讨论度的福,基地的预约成功迎来了一个小高峰。
这一回,曲思远没再被眼前的希望冲昏了头。
她提前统计了已经注册了营业执照、能够提供服务的村民联系方式,做了一批小册子和指示牌,分别在路口、游客中心等显眼的位置摆了上去。
抽空,还教了好几个大龄村民如何使用移动收款码。
准备工作虽然简单粗暴,山上也仍旧缺东少西,好歹解决了游客的基本餐饮、住宿等问题。
玫瑰村的墙绘也已经完成,镶嵌在碧树绿草间,遥遥望去,还真有几分童话城堡的味道。
来飞伞和露营的游客见了,往往都会多花个二三十分钟乃至个把小时,逛一逛这个不大的小村落。
有了游客,村民们的小本经营便也有了销路。
村里的第一朵玫瑰绽放之后,再没人称呼这个小村为涂鸦村。
大家开始一迭声地喊它“玫瑰村”,生怕游人记不住它的特质,又仿佛它生来就应该被这样称呼一般。
曲毅是第一个在自家小院扦插玫瑰的人,也是第一个拥有了半墙粉白攀爬玫瑰的人。
深秋的玫瑰有股春夏所没有的羞涩感,开得羞答答的,一朵朵一簇簇,半遮半掩地躲在叶片之间。
大曲村的农家乐老板也跟风种了不少玫瑰,店堂内外都修缮一新不说,居然还在院子里装了架田园风的原木色秋千。
曲思远回忆起他那个泛着霉味的破包厢,有股恍如隔世之感。
马艳艳最近也颇有点常驻的趋势,还给曲思远拉来了一点额外收入——一家规模尚可的连锁婚纱摄影和白鹭山滑翔伞基地签订了合作协议,将基地作为了他家固定的几个拍摄基地之一。
零零总总,各方面都在往好了发展,曲思远终于有种基地要进入正轨的感觉。
但等到月底一算账,她又陷入了茫然之中。
客流量增加了,她这个基地的收入除去运营成本,却很有些捉襟见肘。
一大部分上山的客人,其实是冲着露营、玫瑰村来的,甚至有些连山也懒得上,直接在追爱勇士汪先生求婚成功的降落坪场附近打个卡,就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
白鹭山这盘蛋糕,切成了太多块。
人人都分到了一杯羹,人人却也都吃不饱。
而且,最初的新鲜感消失之后,预约订单的增长速度也明显慢了下来。
驻村干部小刘倒是带了一些好消息过来——郭镇长上次来旁听会议之后,回去和其他的班子领导协商,除了给白鹭村拨款,更鼓励村集体将闲置的集体土地对外招商、出租。
只是,地是挂出来了,招商广告也打出去了,买账的却不多。
不是嫌弃租金太贵,就是嫌弃地方太偏僻。
最后还是三坪村咬牙让利,免了好几年租金,总算招引进来一所加油站和一个24小时自助银行。
再通过加油站的关系,引入了第三方智能洗车公司,装上了峒乡镇第一台智能洗车机。
曲毅驾龄不短,却一直没买车,更不要说用自动洗车机了。
第一次用自动洗车时,坐在驾驶座的他差点被直冲着挡风玻璃压下来的滚轴吓得跳起来,被曲思远死按着胳膊,这才没有换挡后退。
曲思远把这儿当笑话说给李浩然听,李浩然闷笑了半天,说:“我出差快回来了,过几天来看你。”
她拿着电话愣了好一下,才点头道:“好呀。”
——自从那次感冒之后,他们隔了好几个星期才重新恢复联系。
时光飞逝,两人这般走一步退一步,关系始终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马艳艳笑话曲思远是典型的备胎预备役,她本人倒没有什么实感。
自从父亲出事之后,曲思远对儿女情长的感情需求淡漠了不少,并不急着想要确定什么关系。
毕竟,自己的未来也尚不明朗,哪来资格谈恋爱、谈以后呢?
更何况,即便在最容易冲动的学生时代,她也不是恋爱大过天的那类人。
***
十一黄金周到来,基地着实好好忙碌了一番。
江远路公司也放了假,赶回来好好地履行了下值班教练的义务。
而一直说着“出差快回来”的李浩然,反倒没了消息。
江远路一连值了两天的班,傍晚的时候,叫住了开车开得手脚酸软的曲思远。
“这两个月的账目,拿给我看看。”
大股东要查账,曲思远当然是要配合的。
她去游客中心的小办公室电脑里翻出财务发给她的报表,用打印机打出来。
江远路沉默着一张张翻下去,最后摇头:“这样不行。”
曲思远也知道这样下去不行,有时候半夜梦魇,还能梦见那个搬空了等待出售的家。
拥有十几年幸福回忆的地方,说卖也就卖了。
她想问“怎么办”,想说自己尽力想要做好的——话却梗在喉咙里,噎得她发慌发闷。
江远路拿笔点在报表上,一下接一下,戳出一个一个小小的黑色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