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如注。 街头人烟稀少,大雨将出行的路人阻在了家里,街头的茶棚内,过往的几路客商一边喝着茶,一边焦急地看着外面的瓢泼大雨,盼望着大雨及时停住好继续赶路。 苦城主干道的酒楼里却是另一番热闹景象,大雨并没有影响到酒楼的生意,酒楼里依然是喧闹嘈杂人来人往。 紫袍银发的年轻男人坐在最边角不起眼的那张桌子上,一边捧着茶碗一边看着窗户边上几个人高谈阔论。 怡情高远,彷佛是在品茗。 在他将一碗茶喝干又添满第二碗水时,一个穿着普通青布衣衫的男子步入酒楼,收起手中的油布伞抖了抖水,抬头望了望楼上,然后缓步上楼走到最角落的桌子边坐下来,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紫袍银发的青年没有说话,依旧端着茶碗慢慢地喝茶。 青布衣衫之人将手中油布伞抖了抖水,放在桌边,这才压低了声音轻声道: “主子,我们查访的消息,在刘兆安在离任的前一个月,有人曾在他辖下的军营附近看见过众多士兵毒打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听他们的描述,那孩子全身都有斑斑点点的粉红皮肤,像是瘟疫中大难不死的石头,而且……” 银发的青年淡淡扫了一眼身边坐下的青布衣衫的人,却不语,只抬起头来望向窗外屋檐上连成线的雨水。 青布衣衫之人继续压低了声音道:“根据那营里的士兵所说,在刘兆安离任前一个月曾赐给营里士兵一名年轻貌美的女子,那段时间,只要是营里的士兵,不管是谁,随时都可以与那女子发生关系,那女子的帐前每天都是排着很长的队……” 彷佛被呛到,银发的青年轻咳一声,将手中茶碗放在桌上,掏出绢帕来擦了擦嘴角,动作优雅而高贵。 随后他却深深出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青布衣衫的人抬头,周围的人继续在高谈阔论着,并没有任何异动,显然他的汇报并没有被其他任何人听见,便继续道:“那士兵所描述的营妓的模样,与琴笑所说之白月光的模样十分吻合,或许便是同一个人。只是后来那营妓却突然不见了,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银发人复又睁开眼睛,淡淡问道:“就这些嘛?” 青布衣衫的人点点头,又道:“白姑娘的医馆里面的确是整整齐齐,门口也贴着远游的字条,而坊四邻也都说白月光的确是远游出门去寻找药材,看来极有可能是在途中被刘兆安的人掳走的。” 银发的男人继续端起茶碗来,低头缓缓喝茶。 青布衣衫的人却忽然一声轻叹,道:“只是可惜,在她出门数日之后,御赐的医仙匾牌才送到巨原城。” “初心……”银发青年嘴里轻轻吐出两个字来,用手摸着另一只手腕上浅淡的疤痕,冷峻的眼神瞬间温柔无比。 青布衣衫之人轻声苦笑摇头:“公主想得也是周到,却没想到,白姑娘还是没能逃掉。” 银发人淡淡一笑,突然感受到什么,温柔的眼神随即转硬,轻轻摊开左手。 掌心里忽然闪现出一块小小方块,中间有细线划分为九块,乃是一块微型的九宫格,九个方块中其中一块亮起浅浅的橙色光芒,银发青年只是扫过一眼便随即合上掌心,片刻间再度打开,掌心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琴笑和魔尘有消息了。”银发青年嘴角牵起一丝淡淡的微笑,眉头露出了浅浅的喜悦。 青布衣衫之人低头扫过自己左手掌心,掌心里和那银发青年有着同样的九宫格图案。 他用右手覆盖在左手手掌心里紧紧搓过,极度压抑着的声音也透露出无比的喜悦:“必是找到白姑娘了。” 随即掏出一块银子来放在桌上,二人起身一前一后离去。 酒楼里众人依旧高声谈论着,喧闹着,没有人注意到这貌似普通实则不凡的主仆二人。 瓢泼大雨并没有停的意思。 苦城郊外军营不远处的一道小山坡上,流下来的雨水带着丝丝红色。 白月光一句话也不说,不顾自己双手指甲血流如注,徒手在空地上挖开一个坑,将怀中的骨头一块一块地放进坑里,再一把土一把土地埋上。 “你是说,那暗牢在两个月前栖霞郡总督刘兆安离任的时候已经荒废了?” 立在白月光身后远处油布伞下的银发青年定定地注视着跪在大雨里挖土埋骨的白月光,低声询问自己的属下。 “是的。”琴笑低声回答。 “石头也在牢里,她活下来了,石头却只剩下了白骨?”银发青年再次冷声发问。 “是。”沉默许久,琴笑终于还是回答了一句,可这一句他回答得却异常痛苦。 青布衣衫之人手持着油布伞,从怀中掏出帕子来,闻言却是一顿,只一瞬就恢复了正常,将手中帕子递给身边的魔尘,魔尘接过动手擦去脸上的雨水,持伞之人却望着远处重重一声摇头叹息。 银发男子不再发问,只是眯起眼睛盯着远处疯了一般挖土的白月光。 “啊……啊……”白月光跪在垒砌的新坟旁边,两只手揪着自己雪白的乱发,任由雨水打在她苍白深陷的脸上,嘶声震天。 银发的男人同几个侍卫立在远处,任由孱弱的白影在雨中发泄。 等到白月光瘫软在雨中再无声息,银发青年这才转身,吩咐琴笑把她带到一处僻静的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