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吕辛荣把香囊揣到怀里,“我把踏雪留在这,它可以陪你。”
赵叶璧一愣,笑着点点头,然后冲吕辛荣挥挥手,道:“将军去吧,一路小心。”
“好。”
吕辛荣转身打马要走,却听身后一阵急急的马蹄声响起。
赵叶璧也跟着回头去看,见扬起的雪雾中疾行的是……
顾万林?
吕辛荣皱皱眉头。
顾万林一拉缰绳,长吁一声,停住马身,再翻身下马。他单膝跪在地上,垂着头,双手抱拳作军礼,道:“末将恳请将军三思而行。”
吕辛荣轻笑一声。
顾万林头压得更低,声音却没弱,道:“将军忘记回来时被人暗算负伤了吗?您是摄政王的义子,天下多少人想除掉您,您不可不顾自己的安危。若您出了问题,摄政王他老人家要如何是好?您不能如此任性,这是不……”
不孝?不忠不义?
吕辛荣轻蔑之意更甚,他如果死了,吕毅当然会心疼这十年的栽培付诸东流,但不会心疼他。毕竟,吕毅从没把他当过儿子。
顾万林继续道:“将军孤身前去却不告知摄政王,摄政王想必不喜将军的……将军过于桀骜了。”
“本将做什么事要你一个参军同意?”吕辛荣反唇诘问,又冷笑两声,“义父最爱我桀骜不驯。”
当年他还是八岁稚童,连脸上都是血,却冷眼看着身边其他孩子为了一个馒头跪在吕毅脚边,只有他站得笔直。
摄政王吕毅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你不饿吗?你为什么不跪?”
他说的是:“饿,但绝不跪着吃。”
然后吕毅哈哈大笑,说:“好骨气,你活下来,就作我吕毅的儿子!”
摄政王喜欢的不就是他的,桀骜不驯吗?
顾万林一噎,看了赵叶璧一眼,不敢相信地道:“将军就为了一个女人?”
吕辛荣居高临下,冷声道:“是,你又能奈我何?”
说罢,他对不知所措的赵叶璧笑了一下,摸摸她的脸,轻声道:“我走了。”
赵叶璧喃喃:“小心点……”
城门上的小将士已经将大门拉开,吕辛荣打马而去,棕色大马的长尾甩起,四踢踏过处扬起飞雪。
一转眼,苍茫间只余下一个黑影渐行渐远,慢慢地再也看不见了。
赵叶璧收回目光,冷淡地对还跪着的顾万林福了下身,转身走向马车。
顾万林站起来,目光阴沉地看着赵叶璧娇小的背影。这才数日不见,赵叶璧就比刚嫁过来时红润丰盈了不少,气质也不似初见时胆小低微。
“赵姑娘!”
赵叶璧回身,身上的衣裳还是吕辛荣挑的,青碧色的裙摆擦过积雪漾起个圈儿。
“参军忘了,是将军夫人。”
她声音还是柔糯的,但语气却不是。
顾万林瞪向她,拳头紧握,捏的咯噔作响。
赵叶璧没有再理他,登上马车朝着蔺府的方向去了。
北城门前只余下一无所知的小将士和脸色铁青的顾万林。
顾万林朝小将士喝了一声:“滚!”,然后向天边吹了一下口哨。
一只雪白的后羽信鸽落在他肩上,他从怀里抽出一支手指长的笔,扯下衣角的布,飞快在上面写下吕辛荣受赵叶璧所惑,为救她的父亲不顾生死安危孤身前往夏州。
然后他将布抖了两下,卷起来塞进信鸽的脚上的竹筒,对着京城所在的方向放飞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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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辛荣这一去便是将近一月,再回来时已至腊月尾巴。
这日,赵叶璧窝在黄意真的绣房里绣着手帕,黄意真在她边上打络子。数九隆冬,天寒地冻,炭火烧得更足才能抵御寒冷,烤得屋里有些烘热。
“哎呀!”赵叶璧不知怎么又扎到了手指,“第三回了。”
她轻蹙着眉头,把冒血珠的手指含在嘴里时,忽听前院传来嘈杂的声音,倏地站起来。
“怎么了?”黄意真问她。
“将军回来了!”赵叶璧心里只有这个念头,披上披风,推门而出朝着前院跑去。
她跑得太快,黄意真追不上。
她跑得又太冒失,一把撞进坚硬的怀抱。
血腥味冲进她的鼻腔,肆意地蔓延开去,风霜的冷意扑在她脸上,她竟落下眼泪。
赵叶璧一把搂住眼前人,埋在他怀里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将军,你怎么受伤了?”
良久,她才抬起头,话语含着眼泪道出一句。
吕辛荣额上血迹凝结,长发凌乱,狼狈不堪。
他一手以刀撑地,一手回搂住怀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