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之后的那个夏天,对王小乐来说,无比惨痛。有好几天,她都在二楼的空房间里默默流泪,可流泪也无法减轻她的伤心、后悔、自责和羞耻。她害怕听到别人谈论跟高考相关的话题,李红跟王大伟说这个话题时都会背着王小乐,尽量避免触动这个女孩已然脆弱的神经。 在各种纠结之后,王小乐在复读和去保底的大学之间做出了决定,她不愿再经历一次高考,或者说她没有自信重头来过就能考得更好——她两次人生转折点的考试都砸在了数学上,她做数理题时,已经有了强迫症的症状,她跳不出这个心理阴影。那时的王小乐不经世事,不明白一所一流大学和三流大学的差别,就这么慢慢说服了自己,继续前行,再努力考个好大学的研究生,这样就能弥补这个遗憾了。 慢慢走出悲伤的王小乐对未来又重新充满了希望。前路未知,人生总应该有改错的机会吧。 王小乐几乎每天都写日记,在日记里倾诉自己的悲伤苦恼,只有这种与自己的对话才能让她真正振作起来。 在王小乐的日记里,越来越频繁地出现一个人的名字。 “他应该过得很好很开心,他被第一志愿录取了,他会不会偶尔想起我?” 日子在知了的叫声中悄悄溜走,王小乐对杨阳的思念愈发强烈。 终于有一天,她偷偷拿走王大伟的手机,按捺住激动的心情,输入了杨阳的手机号。这个号码是之前他们最后一次在教室见面时,杨阳给她的。王小乐没有手机,杨阳就写在了一张纸条上。这个纸条早已被攥得皱巴巴的,上面的号码王小乐已能倒背如流。 可是跟他说什么呢?王小乐写了删,删了写,反反复复,都想不出令自己满意的一句话。 窗外雨声渐稀,茂密的大树经过夏雨的洗礼,反倒显得更加葱郁挺拔生机勃勃了。 王小乐突然决定了,这至关重要的第一条短信就这样吧。 “嘿,你那里下雨了吗?” 摩托罗拉翻盖手机的蓝色小屏上,显示发送成功。 王小乐攥着手机,等待着回复,越来越紧张,“他不会觉得我是神经病吧?” 她甚至已经开始后悔发这条短信。 “叮!”很快,手机响了一声。 王小乐激动地点开这条短信,“你是谁?” 意料之中,王小乐不自觉地嘴角上扬,回复:“你猜?” “王小乐。” 王小乐的心里瞬间无比甜蜜,就好像发现你一直在意的人也同样在意你一样。即便远隔千里,隔着陌生的号码,两个人也能心有灵犀。 然后,两个人寒暄了几个来回,王小乐还告诉他不要随便往这个手机上发消息,因为这是她爸爸的手机。 几天后,王小乐就迫不及待地买回来一个新手机。 他们的联系隐秘而有规律,他们心有灵犀地从不给对方打电话,每隔两三天,就会有一个人按捺不住,给对方发短信,问候一些无聊的话题。 痛苦和甜蜜交杂的假期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开学的日子。 王小乐的大学离家并不远,坐车一个小时到县城,再转去平城的汽车,两个小时之后就能到平城,到了汽车站,再坐一个小时左右的公交就能到学校了。 当李红和王小乐提着大包小包走进校门的时候,校园里到处都是迎新生的标语横幅、各种社团的帐篷和热情的学长学姐。他们很轻松地就找到了电气学院的大楼,楼下已经排起了报到的长龙。当王小乐走过去的时候,这条长龙中很多人回头看她——因为她是为数不多的女生之一。但他们的眼神并没有停留多久,因为王小乐并不是一个美丽的女孩——她顶着一头男生一样的短发,穿着一件玫红色的短袖和宽松的牛仔裤——不仅不美丽,甚至有点土气。 但王小乐压根儿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土气,事实上,她自我感觉良好——她喜欢这件玫红色的短袖。出身乡野的王小乐没有逛过时尚的服装店,眼界限制了她的审美。 第一次开班会的时候,王小乐去晚了——她找了好久才找到教室。当她走进教室的时候还是被惊讶到了——乌压压全是男生。还好,有人在角落里向她招手,她这才搜索到了班上唯一的几名女生。后来王小乐才弄清楚班里的男女比例是6:1。 班会之后第二天就开始军训了。虽然是九月,阳光却如盛夏般火辣,有的女生受不了频频请假,王小乐却坚持了下来,而这种坚持回报她的是一张黝黑的脸——她那时候还不知道有一种东西叫防晒霜。 在这一片黑脸之中,有一张白脸格外抢眼。这个抢眼的女生就是程美美,她抹足了防晒霜,再加上本身就比较白,过了那么多天,竟然没怎么晒黑。也就是从这一开始,在这夏日的大操场上,程美美就成功地吸引了很多男生和女生的注意。 军训结束之后,王小乐的头发又长长了一些,她迫不及待地去做了一个新发型——一个卷毛狮子头,然后顶着这个狮子头活跃在各种学生活动中。 在这新奇又繁忙的新生开学季,王小乐并没有忘记杨阳,甚至愈发思念。杨阳去了南京,他们的距离一下子变得很远,但当王小乐在军训的间隙,蹲在火辣辣的大太阳下偷偷地发短信时,却感觉他们的心变得更近了。 随着冬天的来临,王小乐的脸慢慢地白回来了,然而因杨阳而产生的苦恼却越来越多。她的心情常常被杨阳的短信牵动着,一句关怀的话语能让她甜蜜一整天,迟迟未回复的短信也能让她失落一整天。王小乐觉得杨阳对她的感觉应当与自己是一样的,但是他好像并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的意思,王小乐等着这一天,等得有点着急了。她也想过要不要主动表白,可是她是个高傲的女孩子,这种话是怎么也说不出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