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等了。”
贾甄甄服药已过半个时辰,如今脸色苍白,玉手发颤,眼皮低垂却透着微光。
屋外暴雨滂沱,一道闪电猛的劈下来,照的贾甄甄眼中光芒透亮,人似更亮。
甄妩吓的攥紧帕子。
贾甄甄懒懒看过来,殷红唇角扯开一抹笑:“怎么?妹妹怕?”
妹妹。
又是妹妹!
甄妩恨透了这个称呼,更恨透了贾甄甄人都要死了,还一副高高在上的姿势,但想到贾甄甄的心结所在,她慢慢笑了:“我怕什么?怕的人是姐姐吧!”
贾甄甄眼睫颤了一下,没答话。
“你还不懂?哥哥不会来的。”
“我们总归夫妻一场……”
“可是,”甄妩截了贾甄甄的话,语气无害,“哥哥从没承认你是她妻子。”
“这重要吗?”
甄妩被问懵了。
贾甄甄歪过头,瓷白的脸上挂满汗珠,语气却很愉悦:“全盛京都知道,我是他甄让明媒正娶的妻,他不承认,重要吗?”
“你这个毒妇……”甄妩气的直哆嗦,“要不是你算计哥哥,他的婚事怎么会落到你头上!”
甄妩说的没错。
这桩婚事,确实是贾甄甄算计来的。
当初她仗着六公主的身份,强逼甄让娶了她。
可谁曾想,成亲不过大半载,他们的身份就颠倒了。
“哥哥本是天潢贵胄,是你李代桃僵顶替了他的身份,享了他的荣华,如今竟还不知悔改?”
“悔改?!我为什么要悔改?”喉间有腥甜蹿上来,被贾甄甄死死压住,她黛青色长眉一挑,反问道,“如果没有六公主的身份,我怎么能逼他娶我呢!”
“你,你……”
见甄妩气的脸色发白,抖的比她这个服了药的人还猛,贾甄甄难得发了善心,没再刺激她,道:“别气了,我现在不是全还给他了吗?”
“你是还给他了,可你能不能把你剔除掉?你知不知道,你是哥哥这辈子最大的污点……
“轰——”
一记闷雷重重炸开,将院中那棵繁盛的花树劈成两半。
贾甄甄似是终于承受不住了,‘哇’的呕出一口血来。
甄妩捏着手帕,恍然明白过来自己都说了什么。
“可以啊!”贾甄甄用手背抹掉唇上血珠,没了刚才的嬉闹,轻声道,“你去替我讨封和离书来。”
甄妩下意识觉得,贾甄甄是想骗甄让来,可瞧她那郑重的模样,又不像在说谎。
甄妩有些犹豫。
贾甄甄半垂着眼睑,眉心皱成一道川字,脸上汗珠滚动,眼里那簇总是跳动的亮光,此刻竟在渐渐熄灭,那道雷似乎要催走她的命。
甄妩狐疑:“你……”
“妹妹可得快些,晚了,甄让这辈子都得挂着我这个亡妻了。”
甄妩脸色猛的一变,拿定主意:“你不准死,你等着!”
甄妩一改平日的娇弱,快步去了。
几乎是她刚走,贾甄甄就栽在地上,五脏六腑被灼的生疼,濡湿黑发像一条条幼蛇,贴在颊边,粘腻阴冷。
冰火两重天里,贾甄甄想,临死前,她也总算做了一件好事。
史官锐笔如何勾出一假狸猫追太子,最终死在色字上的倒霉公主,她都不在乎,她只想这封和离书,能让她与甄让之间解怨释结,再莫相憎。
这是她,最后能为他做的一件事了。
屋外大雨如注,打在廊檐上,劈啪作响,听的人心生倦意。
在眼里失去明光之前,贾甄甄费力撑开眼皮,最后再看一眼这雕栏玉彻。
水雾弥漫,万物皆笼了一层寒纱,尺高茜红灯笼飘摇不定,繁花簌簌落进窗来,滚了贾甄甄一袖。
袖笼沉香,她的死法,倒是浪漫。
口鼻有热流涌出来,贾甄甄却没力气擦了,恍惚中有人急急奔走过来,坚实的脊背死死挡住风雨,她被圈在那片温柔里,恍然觉得有些暖意,感谢地笑了笑,轻声道:“烦劳,和离书,烧……烧给我。”
话毕,意识消散,她的荒唐与冤屈,便到此为止。
***
缠绵悱恻的琵琶声,由远而近,像在诱人赴一场隐秘的欢愉。
贾甄甄睁眼,看到眼前的场景时,吓的两眼一翻,差点再死一次。
她一把抱住被子,惊悚吼道:“你要做什么?”
床前,正要脱亵衣的男子似乎也被吓到了,转过头时,脸上还带着明显的惊慌。
但他很快又镇定下来,将亵衣带子轻轻一扯,语气暧昧:“自然是来服侍公……公子呀!”
贾甄甄天灵盖都要被震碎了。
这张脸竟然跟甄让有五分像!!!
看到对方顶着这张脸,做作的抛媚眼,贾甄甄寒毛瞬间竖起来了。
那人见贾甄甄不说话,以为她是不好意思,便附身跪在床边,轻轻握住贾甄甄的脚踝。
“公子放心,奴绝对会把公子伺候舒服的。”
贾甄甄脸都绿了,一脚将人踹翻在地,狠狠踩住他胸口,气的声音都在抖:“甄让派你来的?”
他们好歹夫妻一场,她已经求了和离书,甄让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她?
还找这么一个人来羞辱自己?!
贾甄甄这一脚用了十成力,且又正中心窝,这人被摔的七晕八素,又被她这样踩住,气都快喘不上了,自然没办法解释,只能拼命摇头。
甄让虽然厌恶她,但向来不屑做这种事。
难不成是他们和离后,有人为了讨甄让欢心,故意折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