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毛小子发现李获月终于要开口,正喜悦地想认真听一下这个来自中国的神仙姐姐要说什么,可下一刻,他的肩膀忽然被一只宽厚的手掌抓住了,随后整个人都被来自背后的力量掰扯得转了一圈过去,懵逼地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大晚上还戴着墨镜的黑色西装打领带男人,块头大不说,那敞开的衬衫领口下的斑斓以及冷肃不好惹的面相已经昭示了对方的身份。
而这样的男人居然还不止一个,足足有四五个站在他的身后,扯住他的肩膀后另一只手竖起大拇指就朝另一边的小巷指了指,低沉地说道,“跟我们来一趟。”
黄毛小子都来不及开口说话,一旁的另一个满脸不善的凶狠男人就抬手搂住了他脖颈,一人一边直接把这家伙给架走了,走的时候双脚都是镂空离地的,另外几个同样西装领带纹身的男人将口中的香烟狠狠吸上最后一口甩到地上皮鞋碾熄,扫了周围围观的群众一眼,面无表情地跟了上去。
李获月一言不发地看着这些她从未见过的疑似黑道的男人帮她解了围,从头到尾,这些男人都没有向她搭上一句话,好像是专程来找这个黄毛小子的,但很明显这个黄毛小子不认识这些人,而他被带走的原因也只有一个——那就是他碍事了。
当然,碍事肯定不是碍得李获月的事,因为李获月不喜欢他会亲手驱赶走对方,只需要一个认真的眼神,或者一些细微的小动作就能达成这个目的,之前一直没这么做,只是因为她单纯地不想浪费力气,也只当这种搭讪是日本文化的一种,避免自己每一次都认真去对待实在是在大惊小怪。
这些黑道男人的出现,很明显是黄毛小子碍到别人的事了,而这个别人的来头似乎大得有一些过分。
似有所感,站在街上的李获月回头看向了背后不远处。
在李获月视线的落点,那里是路边的一根电线杆,黑色的线缆在电线杆的顶部如大网般连接向城市的四面八方,头顶远处是漆黑夜色下亮着灯火的高楼大厦。电线杆旁那成排的霓虹灯招牌下,一个穿着秋季的卡其色翻领风衣的女人站在那里,折袖子露出的白皙手臂下的手指夹着一根万宝路的细烟,她一只手揣在风衣的口袋里,另一只手夹着的细烟升腾起的白色烟雾一点一点地融在了涩谷夜色的光里。
这一幕很美,起码能让如此繁华的涩谷街头路过的几乎每一个人男人都向那个女人投去目光,可奇怪的是却没有一个人去搭讪,似乎是认为这一副画面就该这样定格,出现在那可以保存进记忆相框里的满是霓虹灯的照片之中,让人只去回忆,而不是打破。
但李获月只从这一幕之中,这个女人那森系的淡黑色眼影中见到了危险。
极度的危险。
女人侧头看向了李获月,微微点头,像是在打招呼。
李获月则是站在原地没有动,面无表情地与那个女人对视,左手稍微拉住了背后背着的吉他袋的绑绳,袋子里面装着的绝非吉他的长柄物受重力倾斜倚靠在了更接近她右手的方向,漠然的瞳眸倒影着街道霓虹的光呈现出薄薄的金色。
她低垂的余光瞥向周围街道人潮之中一些易于隐藏的角落,发现了一些鬼鬼祟祟的影子,在那个女人现身之后他们才终于从人群之中暴露了出来,无数道视线交错汇集到这个街口,安静之中仿佛蠢蠢欲动着什么风暴。
被盯梢了。
这倒是头一次被跟踪直到现在她才发现,果然人生地不熟总是会面临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
不过她也不算紧张,因为现在的她没理由会去害怕,如果没有万全的准备,她也不会坐上那架落地羽田机场的航班,也不会夜晚一个人独自行走在已然吹向“战争号角”的东京街头。
而很明显的,盯梢她的人也没有准备要在这种繁华热闹的地方对她动手,她的出现的确有些让李获月意外,因为在李获月的认知里,她们彼此根本就是陌生人,从未有过立场,也从未有过接触。
该如何称呼身边的这个女人?
裹在卡其色风衣中的她对于李获月来说是陌生的,毕竟她们从未真正向彼此介绍过自己,对于这个名叫林弦的女人,她一直都是从故事以及情报上了解的。
现在一见,倒也得幸眼下的这算是她初次与这个女人认识,才得以成功地建立正确的认知,建立起正确的距离和警惕,不会像是早些认识对方的那些人一样,从一开始就有着错误的认知,于是报以幼稚的期盼。
对方并没有要发起进攻的样子,将这会面伪装成“偶遇”,那么对方的目的大概就是要和自己进行交涉了,站在电线杆前的等待,这种肢体语言也无不表达着对方对自己的一种邀请。
如果是林年的话,大概就已经毫无防备地走过去了吧?像是遵守某种约定成俗的规矩一样,即使是敌人,也可以在街头偶遇的时候进行交谈。
但李获月不是林年,同样,她一直都很讨厌林年的一些作风。
同样,她本能的也很讨厌这个叫林弦的女人。
所以她按照自己的本能行事。
站立在原地,李获月自然垂下的左手小指轻微地勾了一下。
巨大的领域瞬间笼罩涩谷的街头。
涩谷商圈街头的人潮之中,那五彩缤纷的光影之下,无数如是透明的丝影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划过了灯牌、划过了纵横交错的线缆,划过了过路人的发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