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捻着白皙纤细的手指,匀匀柔缓地在墨砚中研磨出墨水,低垂着细尖的下巴,目不斜视地望着墨砚。
江淮燕通常不喜有旁人在一边伺候,近日来,却唤了这个丫鬟在一旁研墨,独独不许她说话。
院中传来零散人声,并莲挑起帘子,金氏进来了。暗香忙停下手中的墨块,向金氏福了福,悄声与并莲一起退了出去。
江淮燕见是母亲进来也为停下手中的笔,仍旧垂头在纸上写着。
金氏上前看了文信中的几行内容,忽然开口问:“这件事,还要你亲自去接?”
江淮燕此时才停笔,抬起头唤了声:“母亲。”
金氏微微颔首,又问了一遍,“当真要你亲自去接?”
江淮燕搁好了笔,冷冷道:“接回石氏之女,当日可是祖母亲口应许下的,可事过三个月余,祖母手下的管事仍旧没查清石氏之女的下落。儿子无奈,只好动用了外祖留下的请书,请江湖朋友帮忙,这才查到了石氏之女的确实下落。”
金氏施施然地说:“你祖母最会玩故弄玄虚的把戏,原先煞有其事地说是送到了乡下庄子人家养着,后来命人去寻,说是掉入河中溺死了,来一招死无对证。”
江淮燕继续道:“如今浩气宗的出尘子已经查明了实情,石氏之女确实在木兰村中。”
金氏道:“你如果真把石氏之女接回来,那你祖母是要彻底恼了。”
江淮燕冷笑一声:“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这道理她老人家受得起。”
金氏定定地看着儿子,问:“你就是想报复你祖母这些年对我们母子的寡恩薄义,办法多的是,何至于要把石氏之女领回来?”
江淮燕目光带着些许锋芒,了然地说:“母亲对父亲还是有余情的。”
金氏不满,薄怒道:“我们到底是夫妻一场!”
江淮燕朝金氏作了一揖,金氏稍稍收敛了脾气。
江淮燕继续道:“母亲尽管看戏便是。石氏是老夫人生平最大最痛恨的心结,她的女儿听闻也是桀骜的性情,这石氏之女能让老夫人心中不快,备受煎熬,母亲且不快哉!”
金氏不忍道:“可石氏之女到底是你父亲的女儿,是你的妹妹。”
江淮燕笑了笑:“她当然是我的妹妹,可她还是江宽茹与石绰之女,江石之恋的延续,文人墨客描绘得如传奇一样的精彩身份,怎么可以不好好利用。”
金氏茫然不解道:“你想利用她来做什么?她接回来也不过是一个世家里再普通不过的妙龄闺秀,左右只能和二房的两个丫头一样,被老夫人拿来联姻罢了。”
江淮燕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那便是要这枚棋子的质地怎么样了。”
金氏是越来越不了解自己的儿子,特别是这些年,他的城府越来越深沉,行事越来越冷峻,是蛰伏了那么些年给闷坏了?低头又瞥见那丫鬟磨得一手好墨,淡淡地说:“这些年,你总不喜旁人在身旁伺候。”
江淮燕闻言,微微蹙起眉头,“母亲想说什么?”
金氏抚了抚耳畔的发,道:“你也是到了适宜婚配的年纪,身旁有个人也好,多些烟火气,别一天到晚院里总是冷冷清清的。”
江淮燕不悦道:“母亲多虑了,儿子觉得冷清些,也不是什么坏事。”
金氏怔了怔,心里暗叹了口气,只好岔开话题,问道:“那你决定什么时候动身去接回你妹妹?”
“妹妹?”江淮燕饶有兴趣地念了一遍,“不急,好消息先让老夫人知道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