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就是那檀香的味道好像都变了,说不出来的怪味。 温氏精气神有点不是很好,斜靠在塌上,脸颊有点浮肿,汪妈蹲在她脚边给她按揉着双腿,偶尔抬头看一眼她有点担心。 下首位置,吴琴坐在椅子上也是打量着温氏,皱眉忧心道:“娘,这两天似乎气色不是很好,可要找大夫进府诊脉?” “不用。”温氏笑着摆手,深吸口气懒洋洋继续道,“这有孕的身子就是这样,一开始几个月都要经历的,等你以后有了孩子你就知道了,所以说,做娘的很辛苦,但是也很幸福。” 吴琴手上一紧,她哪里不知道温氏这又是变相提醒她呢,问题,她怀不上有什么办法。 笑着用帕子蹭了蹭嘴角:“儿媳一定会努力的。” “嗯,这就对了。”温氏半磕着眼语气清冷。 吴琴收敛情绪温声道:“今日我那母亲说是带着弟妹来看我,下午,儿媳就不过来娘这边了,正好,娘亲多休息休息。” “嗯,亲家母上门我这身子也不能招待,琴儿替我问上两句,希望你娘也不要介意。”温氏笑着看向吴琴略带歉意说道。 吴琴歪了歪头懂事道:“如今娘是双身子,自然是身体最重要,这种招待的事情儿媳能做的来,哪里有什么歉意可言。” “那就好。” 门帘被人挑起来:“夫人,二奶奶来了。” 两个人同时一愣对视一眼,自从秦桢海上遇难的事情发生,那日讨要印章黎花给了她难看,她跟黎花就算是撕破了脸没再来往交涉过,这就是离府几天突然回来也都没见上一面,怎么今天突然来了? 一愣,温氏反应过来知道为什么了,撑着身子坐起来面上调整情绪:“快请。” 汪妈看向温氏皱眉眼神询问,温氏给她一记眼神对方低下头冷静下来。 吴琴看着温氏跟汪妈,注意到她们之间有点气氛诡异又不知道为什么,皱了皱眉半低下头心中独自思量。 门外人已经大大方方进来,双手仓在袖子里,后面跟着娟子,进了门就大嗓门道:“娘,今天才有时间来看您,您不会怪罪我吧?” “黎花呀。”温氏已经坐好,看到来人温和笑道。 黎花扶了扶身,看了眼旁边吴琴:“大嫂也在呢,还是大嫂懂事,每天没事都会来这里跟娘坐上一会儿说说话,我就不行,总是耐不住那个性子也总是我忘了这茬,估计,娘心里都要怪罪我了吧。”话落看向温氏咬了咬唇瓣,故作愧疚。 但是,这番话哪里有一点愧疚的意思。 吴琴嘴角抽了抽嬷嬷移开,温氏一张浮肿的脸更难看了。 黎花都当没看到,笑了笑招呼娟子:“快,把我今天挑给娘的东西送上来,让娘检查看看喜不喜欢,如果不喜欢尽管说,黎花明儿个就拿去换别的。” 温氏听得脸皮都一阵抽抽,盯着娟子手里捧着的盒子,人已经到了跟前将东西交给了汪妈。 汪妈看了下手里的东西又看向温氏。 温氏轻笑,故作欢喜的样子招呼汪妈打开给她看,盒子翻上去,两套上成的头面还真是一点都小气,不管是款式还是材质那都是一顶一的。 吴琴瞧见都吸了口气,余光扫向黎花有点莫名其妙,这么舍得呢? “娘亲喜欢吗?这是最近明月玉器新来的款式,我特意让掌柜的给您挑了两套,娘亲有孕在身不能出门走动,在家,也不能耽误了体面。” 温氏皱眉,不太明白黎花到底什么意思,只能干笑两声,但是东西确实还挺中意,抬头:“你真是有心了,我很喜欢。” “娘喜欢就好。”笑眯眯的目光落在温氏肚子上,“我也是昨儿个才听说娘亲有喜了,我这做儿媳的如今也是有了身子不能伺候在娘亲左右,着实不孝,能给娘亲找点喜欢的东西让娘亲高兴,我也满足。” 温氏不知道为什么,被黎花那眼神盯得后背都是一凉,手慌乱的摸向一旁扶手紧紧握着。 吴琴温声软语:“弟妹也是快要做娘的人,母亲当然是理解你的。” “若是这样,黎花就放心了。”黎花松了口气略带感激。 温氏骤然沉了脸,这是什么意思?好像以前自己折腾过她还是怎么的?从进门你开始这个黎花就没上她院子伺候过自己一次,怎么到如今反而好像受过什么大委屈似得。 黎花只当看不到,扶了扶身:“儿媳如今着身子容易疲累,娘亲也是体会过的人应该很懂,所以,黎花就不在这里伺候了,娘亲注意些休息,改日,黎花跟秦桢一块来看看,正好,让他也见见自己弟弟。” 起身歪了歪头笑看着温氏,那一双眼眸中流光难明。 温氏倒吸口气直直看着黎花,对方已经收敛目光轻轻一笑,转身离开。 温氏嘴角下垂颇显不悦。 汪妈看了看温氏:“夫人,这…” “拿进去。”她现在一眼都不想看。 吴琴低着头轻轻道:“这弟妹的性格还真是一点没变,之前二弟出事好歹还能收敛一点,现在,反而更加嚣张狂妄了。” 稍显不满的语气,怎么听都像是挑拨离间。 温氏也不傻,转头笑看吴琴,眼中可没什么笑意:“她至少还有把柄跟资格嚣张,你倒是拿出点手段反击回去呢?每一次都只能跟我干坐着受气,风儿在外奔波 ,这府里可不就是靠我们两个人撑着,你倒是有什么用。” 吴琴被训斥的噎了一口,咬着后槽牙恨不能破口大骂,袖子低下的手紧了紧低着头,面上一片畏惧:“儿媳…儿媳是没有她那么大的本事,那也不是儿媳的错呀,谁家姑娘会是黎花这种德行,嚣张跋扈那么彪悍,出口永远刻薄不让人,这…这难道也是儿媳的错了?” 温氏知道自己刚才一时间有点失控,缓了缓脸色皱眉:“我这不也是提醒你,面对某些人有时候该改变就要改变,你总不能这么被她欺压着,你才是秦府大少奶奶。” 吴琴讥笑,这话说得,大少奶奶又怎么了,那大少爷又不是亲生的徒有虚名罢了,自己难道还不清楚? 低着头不出声,但是心里头已经翻江倒海的恶心着,恨极了这个自以为是的温氏。 温氏双手放在身前严肃继续:“她这孩子还没生出来呢就这么嚣张,真以为秦府是她的天下了,哼,这秦府后院做主的还是本夫人,她就是翅膀长出来也休想飞上天,想要压我一头?简直做梦。” 黎花离开温氏的屋子就深吸口气,出了大院双手叉腰站在拱桥一边眯了眯眼。 “少奶奶,你有没有觉得那温氏的屋子总有种说不出的味道?”娟子皱眉不解询问。 黎花转头:“你闻出来了?”反问一句回了头满面严肃,思量着嘟囔,:却是味道很奇怪,但是不应该呀,那么刺鼻的味道她居然还能那么淡定的躺在里面,难道都不怕别人知道吗?” “少奶奶你不知道,这其实就是一种惯性,比如,某个人若是总对着一个气味的东西,久而久之便会熟悉,在她的认知里就应该是这个味道,甚至,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同之处,完全与生活融为一体,简单点说,奴婢总是用一种香粉,伺候您这么多年您都不觉得,但是突然有个陌生人靠近,她便会很好奇奴婢用了什么。” 听到娟子解释黎花也恍然一下,拍了下脑门转过身,盯着娟子压低声音:“那就说明,这个味道的东西是她这段时间来长久在使用的,已经完全对这味道有了抵抗力,难以察觉。” “差不多是这样的。”娟子歪着头赞同。 黎花皱眉呢喃:“那到底是什么呢?这个味道特别奇怪。” 一辆马车停靠在秦府大门口,从里面下来的人正是吴家夫人跟三少奶奶,陈氏抬头看了眼秦府的牌匾,打心眼里还是在记恨这个地方,可不管怎么说,自家女儿都已经是秦府少奶奶。 黎雪低眉顺眼将人抚上,陈氏抬手整了整鬓角皱眉昵了眼她交代着:“一会儿看过了琴儿你便抽空去看看你那个姐姐,怎么说那都是一家人,她还怀着孩子呢,你这做妹妹的自要表达一番的。” “知道了娘。”黎雪是很畏惧陈氏的。 陈氏还有点不悦,带着她往里走嘴巴也没停:“不是我教训你,你这已经跟刚儿成亲了,你既然是他的妻子就该尽到妻子的责任,进门这么久没动静也就罢了,还管不住人收不住他的心,这些日子你看看他都成什么样子了,一副病殃殃的,你说要你还有什么用?” 黎雪低头跟着,没听一个字在心里就诅咒陈氏去死一次,这个老妪婆从她进门就看自己不顺眼,不是教训就是指责,永远都是这么高高在上,自己儿子不务正业天天在外沾花惹草她不说,反而怪自己没能耐。 一前一后两个人进了大院,有人在第一道门迎接。 “吴夫人,吴家三少奶奶。”对这两个人扶了扶身,侧开做出邀请姿势,“我们少奶奶等了有好一会儿了,奴婢送你们过去。” “嗯!”陈氏眼高于顶。 黎雪也只是沉默着不出声,两个人跟着那引路的奴婢一直深入,最终停在主厢房外厅位置,伺候的人挑起帘子吆喝一声:“吴家夫人跟吴家三少奶奶来了。” 陈氏带着黎雪穿过门帘,椅子上的吴琴已经起来,看到陈氏眼眶一红。 陈氏赶忙上前跟她双手交握:“儿啊。” “娘!”吴琴哽咽。 一旁黎雪淡淡出声:“娘在家里也都是一直惦记着你呢,这可算是见上一面了。” “你们可好?”吴琴看了眼黎雪淡淡询问,转头又看向了自己娘亲。 陈氏笑道:“挺好,都挺好的,这不就是放心不下你,现在看到你也就欣慰了。” “娘,您坐!” 招呼陈氏坐下,吴琴吩咐下人:“奉茶,上点心。” 陈氏笑着招呼自己带来的人:“这知道要来看你,路过北街专门去了一趟你最喜欢的点心铺子,带来好几样你喜欢的,今天就吃这个。” 跟着的下人提着食篮上前,扶了扶身打开。 吴琴上前查看,抬头兴奋道:“栗子糕,红枣糕还有我最喜欢的桃酥,娘,你真好。” “你爱吃,我怎么也得带着,免得你不方便。”陈氏又高兴又慈爱。 坐在旁边的黎雪手指紧握,对她如丧家犬,到自己女儿这就知道心疼了。 吴琴又看到另一个食篮,好奇上前:“还有呢?” “这个不是。”陈氏急忙出声差点站起来。 吴琴有点不解的皱眉看向她,陈氏笑容有点僵硬,点了点头重新坐下短期一旁的热茶轻抿一口,抬眼睛看了眼那食篮又看向一旁的黎雪。 “这是我顺便给秦二奶奶带的,黎雪这不是也很久没见过她那位姐姐了,有孕在身,她做妹妹的是应该要去看看的。”陈氏从杯子后抬头淡淡说道。 吴琴眉梢一挑反应过来,看向黎雪的地方抬手摆了摆,示意所有人都出去。 下人鱼贯而出,屋子里就剩下她们三个人,吴琴笑着坐在对面位置双手交叠:“娘,人家这黎花可是怀了秦府小少爷,那是真正金贵的主子,能瞧得上咱们带的这点东西吗?” “那上门就是客,她黎花能有多金贵,那孩子不就是个孩子,难不成还成了京城皇子皇孙。”陈氏撇嘴不屑。 吴琴扯了扯嘴角:“这秦府的威信在汝阳,那秦信不就跟土皇帝差不多,人家秦桢的儿子自然就堪比‘皇子皇孙’,你都不知道,这些日子那个黎花有多嚣张放肆,就是我这个做嫂嫂的可都不敢惹呢。” “怕什么,那大少爷可不比秦桢差,不是亲生的怎么了?这些年秦信对那大少爷如何汝阳城的人都心知肚明,这便是孩子出生了,那这秦府也不能都是他们二房的,秦风付出那么多可不是白白付出的。”陈氏说的口若悬河,好像秦府的事情她能做主一样。 吴琴低垂着眼闪烁阴毒,嘴角轻扬嗤笑一声。 陈氏来回环顾一圈压低声音,直直看着吴琴:“琴儿,你这次听娘的,做人有时候就是需要够狠够毒,这一盒点心送给她,只要她吃了,可就没她二房什么事了。” 吴琴猛然一抬头皱眉,心里头冒出个念头,也证实了刚才的猜测。 陈氏冷笑:“不然,我还真舍不得给她花这点银子。” “黎雪能行吗?”吴琴皱眉轻语。 陈氏瞥了眼身边低着头的黎雪,打心眼里越发瞧不上这个废物,冷冷道:“琴儿问你话呢。” 黎雪身子一颤,她想让黎花去死,更想让陈氏跟吴家所有人去死,脑海中都是这些日子吴钊在她耳边的温柔软语,甚至还有那强势压制自己的健硕身躯,所有的反抗都化为一句动听承:雪儿,只要整垮了黎花,琴儿在秦府站稳脚步我便带你离开吴家,我们去外地,我做生意挣钱,你只需要给我生个儿子在家等我回家。 “放心吧,她是我姐姐,虽然过去诸多不和可也不至于过于防备我,这点心里面只有一两块是有问题的,我会想办法让她吃进去,其它的,就是要查也没证据,她们奈何不了我。”黎雪手握成了拳头坚定最后信念。 吴琴温声浅笑:“雪儿,刚儿能娶了你是他服气,这些日子我也没机会回去,改天我便回家说说他,让他不能那么欺负你。” 突然的态度转变黎雪心中讥笑,这种人以前怎么就没看的明白呢,真是白莲皮囊,蛇蝎肚肠。 “谢谢你了,他散漫惯了,我也不太想拘着他,不然,他会更讨厌我。”黎雪半低下头略苦涩的笑着道,实则,眼中一片狰狞。 陈氏摆手不耐:“行了行了,刚儿就是小孩子脾气,你自己多担待点让这点也没什么不好,这时间也差不多了,你去那边坐坐,我跟琴儿说着话等你。” 小桥流水,景色宜人。 黎花在房间里心情难得舒畅练着字,时不时翻看一下手边的书籍,正好看能不能选一个较好的名字,手底下的纸张也写了不少【秦淼,秦奋,秦墨,秦雨桐,秦玉娇】 黎花手上笔顿了顿,皱眉,似乎对这些名字都不是很满意。 娟子急匆匆进来,到桌前表情深沉:“少奶奶,黎雪来了。” “嗯?”黎花诧异扬眉抬头。 娟子面上有点黑,不满道:“听说是跟那个吴夫人进府的,来看望大少奶奶,说什么太久没有见到你就也过来看看,还给你带了点心。” 黎花轻笑,放下毛笔整了整袖子。 “少奶奶,那个黎雪会有这么好心吗?奴婢看着根本就不是,哼,她以前在黎家大院就想尽办法算计您,后来跟她那个娘还有爹,多少次都恨不得让您…”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但是看得出娟子又多气氛和痛恨。 黎花摆手笑眯眯道:“来者都是客,再说了,我还真想看看她这种时候还怎么表达一个姐妹情深。”说道间人已经绕出桌子,拍了拍衣服斜昵看向娟子笑容奸诈。“你一会就在跟前守着,看我眼神行动,只要但凡有点不对不需要有任何顾忌,往死了弄。”话音骤然一沉冷冷眯上了眼,笑容诡异。 娟子虎躯一震但是显然很赞同这个建议,站直了身子:“是,奴婢保证完成任务。” 黎雪端着下人端上来的茶,闻着那淡淡清香,这种茶叶她就算是不太懂也知道,是上等的好茶,手指慢慢收紧说不出的嫉妒,抬头漫不经心的打量自己坐着的外厅,大气的装饰,虽然一眼看上去特别简单,可每一样东西都是极有品味与价值,这让她从心窝子里往外冒火跟酸水。 凭什么黎花就能过得如此风光,生意红火的铺子,疼她宠她的丈夫,如今还怀孕准备生子,她今天要做的事情没有错,都是黎花欠她的,都是她坐下的孽债。 想到这,黎雪又放松了几分,低头轻抿热茶。 听到动静赶紧抬了头,黎花从里面的屋子已经出来,看到她挑眉一笑:“呦,今天是吹得什么风居然给你吹到了我这里来,黎雪,我们好久不见了呀。” 清脆的声音能够听得出来那中欢快,更能听得出那种讽刺。 黎雪手上一颤茶杯都差点打翻,强忍着不痛快将茶放到了身边,凝眸浅笑看向黎花虚伪道:“知道你怀有身孕,这正好跟着婆母上门来看望小姑子便也来瞧瞧姐姐,确实有好一段时间不见了,上次见面还是秦二少爷出事的那几天吧。” 黎花轻笑:“是!”坐在了主位上,单腿弯曲斜靠着,眯着眼,“人家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今天又是为什么事?” 黎花公事公办的状态让黎雪受了羞辱,可也知道还不能动怒,扯动嘴角:“黎花,我们姐妹二人就一定要弄成这番局面吗?想想当年,那时候我们不也是姐妹情深,情同手足?虽然这一年发生了很多很多的事情,可我依然珍惜你这个姐姐,难道,你就不能稍有怜悯,同情我这个妹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