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瞳的鬼消失在黑夜之中。
临走时毫不掩饰地露出对浅野零所说的话的嗤笑。
金鱼草半裹着被子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呆。
随后他往被子里缩了缩,把身体全部埋在柔软温暖的被窝里,舒服地喟叹。
困意袭来,朦朦胧胧地闭上了眼睛。
意识模糊中仿佛有人靠近:“……喝药了,零大人……”
他发出呢喃的鼻音,皱着脸喝下了苦涩的药汁。
手心的金红色印记逐渐暗淡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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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他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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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
再次在夕阳的暖黄中醒来时,已经是接近傍晚了。
温暖的阳光打在脸上,晒得皮肤有些痒,床上的人伸出一只手挡在眼睛前,试图遮挡晃人的日光。
“嘶……”
摆动的手臂上传来一阵疼痛,浅野零呼吸一窒,等待着针刺的疼痛慢慢缓释。
他伸手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表情迟钝,眼神呆滞地环视了一下四周。
被落日余晖铺满的房间落针可闻,一道道笔直的暮光透过窗户的缝隙晒进来,细小的微尘在空气中漫漫漂浮。
白天了。
他掀开被子,动作缓慢地站了起来。
身上的衣服松垮欲坠,隐约可见其中被包扎好的白色纱布,浅野零穿着单薄的里衣,慢吞吞地往门口挪动。
脸上逐渐沁出一些细小的汗珠,他扶着门框稍微松了口气,嘀嘀咕咕:“好累啊。”
他还记得药铺老板的嘱托,一天喝两次草药。
有那么点胆小怕死的金鱼草决定去给身残志坚的自己煎一下药。
艰难地挪到厨房之后,发现煮药的炉子还在那里,细微的火星攀上干枯的炭块,争先恐后地吞噬着燃料。
苦涩药味浓郁的让人想打喷嚏,他揉了揉鼻子,慢腾腾地挪过去看了一眼。
火已经灭了,炉子没了热气,里面还留着第一次煎好后留下的药渣。
他伸手碰了碰,凉透了。
于是拿了一把干柴塞进炉子底下,想要重新加热一下。
浅野零左右看了看,有些疑惑:“火石放哪去了?”
遂蹲下身翻找着四散的柴火堆,扬起的灰尘让他不住地咳了咳。
“找到了。”漆黑的火石被人塞在不起眼的墙角,他拿了出来,熟稔地打起火花。
忽明忽闪的火星落在枯枝上,成功燃起来几簇火焰,橘黄色的光芒照在他脸上,明暗交织。
漂亮的五官依然苍白,唇色浅淡,大病未愈的样子。
浅野零静静地坐在药炉旁边的小板凳上,拿起一把小扇子轻扇着还不够热烈的火焰。
【你这个坏种。】
【没人会喜欢你。】
熟悉嗓音重新出现在他耳边,漂浮而虚幻,浅野零愣了愣,神思逐渐远离。
他似乎又回到了以前的记忆之中。
那时候,他正在一座简陋的木屋之中。
手边放着一盆温水,绞了一块湿布,正在帮一个昏迷过去的老人擦拭着萎缩难看的手臂。
手中的骨头凸起硌人,显然时日无多了。
【老头的遗产应该是给我的!】
相同的嗓音再次响起,他抬头去看。
只见一个黑发绿眸的少年朝着他怒吼,身上的勾玉挂坠随着他的动作不断摇晃。
俊秀的稚嫩面容在记忆中已经有些模糊,唯有那双深绿色的眸子让他难以忘记。
他似乎是气急了,眼带血丝、面目狰狞。
伸出手一把抓住零的手腕,力气大的几乎要捏断他的腕骨。
【浅野零,你就是个口蜜腹剑,虚伪做作的骗子。】
他说。
随后不知从哪来的滔天巨焰吞噬了整座木屋,火势蔓延的极快,吞吐的火舌点燃了他的衣角。
他僵着身体不能动弹,灼烧刺痛的火焰爬上他的身体,奋力燃烧着。
皮肤被炙热的火光撕裂,丑陋的水泡从皮下冒出来,随后又被火焰烧干。
房屋在他面前轰然倒塌,所见之处皆是地狱。
【你会后悔的。】
绿眸的少年扬着下巴,语气笃定地说着。
随之而来的风吹散了他的身影,整个屋子中又只剩下浅野零,和那个昏迷的老人。
他垂下头,伸手握住老人的右手,任由身边的场景燃烧殆尽。
“不,我没有错……”
他轻声回答。
“噼啪——”
爆起的火星打断了他刚出口的话。
浅野零眨了眨眼睛,燃烧旺盛的火焰散发出灼人的热度,面前的空气在这样的高温中微微扭曲。
手下的动作顿了顿,停了下来,随手把扇子放在旁边。
他又重复了一遍:“我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