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上连人带凳一起摔在地上的人,姓曾名世丰,也是出差到郑家峪的十五位官兵之一。此人颇有正直之心,也常抱打不平,是一个粗中有细、知恩图报的好汉。不久前,他路见不平,援手一位江湖卖艺女子,惹恼了一个官宦家子弟。那纨绔子弟依仗家族势力,打通关节,告到管户府上,陷他官暴伤民,欲置其死地而后快。幸亏阚师爷在管户面前据理力争,大义凛然的一番慷慨陈词,使曾世丰躲过一场无妄之灾。有次一节事,曾世丰心里十分感激阚师爷为其仗义执言,躲过无妄之灾,常思回报。眼见阚师爷和血狼羔已然沆瀣一气,他心里想道:“捉拿血狼羔是阚师爷一力主持。赴郑家峪之前,又特意托我留意一切情况,有无异常。如今州官大人竟然与人狼狈为奸,于阚师爷恐有不利,我必须及早告诉他,以免不测之祸”想到这里,曾世丰佯装醉倒,大呼小叫。 狗官管户见他发酒疯,喝令架出去,于是曾世丰借机脱身出了知府衙门,他一路小跑,赶至阚师爷住处,叩门禀情,一五一十地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个详尽。阚师爷听了大惊失色,拿银两要谢,曾世丰坚辞不受,告别去了。 曾世丰走后,阚师爷一刻也不敢怠慢,慌忙寻到郑成石,把曾世丰所言述说一遍。郑成石听过如晴天霹雳,苦苦哀求阚师爷指明一条生路。阚师爷心中明白,说道:“血狼羔残无人性,回到郑家峪他必追查告状之人,恶毒报复,如今郑家峪你是万万回不得。你听我言,去京城,找到御史台阚有为阚大人,再告血狼羔一状。见着阚大人你就说是无为州的阚师爷使你寻告,如此大人一切都会明白了,必准你状” 郑成石要求一份状纸,阚师爷说:“不可,你一路奔波,怀揣状纸,被劫被窃都有可能,万一落入奸邪小人之手,恐会伤了你的性命。” 郑成石问道:“郑家峪老秀才郑孝直该如何是好?” 阚师爷仰天长叹,道:“孝直兄在状子里说,为民除害,他已将生死置之度外,风烛残年,死不足惜。此种大义情怀,老朽自愧不如,现在只有拜托贤侄你全力以赴,以报其大义。我这里有一些钱两给你,快快离开无为州,连夜赴京,以免事迟生灾”郑成石受过,泣别阚师爷,偷攀城墙,趁夜赴京。 郑成石走了三四个日夜,来到京城,衣破人脏,已十足乞丐模样,因在京城举目无亲,所以走投无门,又迷了方向,更加彷徨无助,只得随着人流,木木呆呆往前走。这一走,竟误打误撞来到贵人居酒楼,遇到狗少等一伙泼皮无赖。 俗话说“恶狗爱欺(咬)穷汉”,这伙人渣见郑成石如此高大一汉,走在街上凄凄惨惨,犹如梦游一般,挡了他们的道,于是一拥而上,拳打脚踢,百般羞辱。 郑成石饥疲交加,面对突如其来的一场围攻,毫无还手之力,心中更是无比凄苦,只得叫“死了罢”,于是就像一根木桩一样任由泼皮们推来搡去。 有言说“人不该死必有人救”,正当郑成石万念俱灰之时,救星们从天而降,竟然是失联多年的表弟小李子。 一桩事,经过郑成石从头到尾细说,众人至此明白,竟然处处悲惨,步步伤心非人之能承受,一众人无不唏嘘、百般感慨。小李子啪的一声,捏碎了手中的茶杯,眦目欲裂,大嚷道:“血狼羔一伙是何方妖孽,我倒要见识见识,非寝皮食肉,难消我兄心中之恨!”又转头对伊总管说:“禀总管,容我到郑家峪去,了了我兄弟心中的怨恨,再来相随。” 伊总管见小李子失态,便一皱眉头说:“稍安勿躁,血狼羔一伙残忍无比,我等侠义之人必除之而快,但也不必急于一时,且等我辞别了徐大人,再随你一同前往。” 郑成石的一番遭遇,别人听的义愤填膺,八面玲珑徐士元却是心惊肉跳,连连暗骂:“孽障啊孽障,不好好过活,偏要作死,我遣你出京返乡,实望你买地置业,做一乡中财主,乐享后半生,却不知你恶性不改,还是强抢豪夺,如今撞上了煞星,一旦临头,非死即残,枉费老夫对你一番苦心。”徐士元正思绪惶惶之际,猛听到有人叫“徐大人”抬眼看是伊总管呼他,恍如梦醒,连连答应:“噢,噢,壮士有何吩咐?” 伊总管见他神不守舍,惶恐不安,心知其故,暗暗笑他:“官场中人,原来都是外强中干,狐假虎威的贪生鼠辈,我再惊他一惊。”于是说:“徐大人,听那郑兄弟之言,这为非作歹的‘血狼羔’和你是故亲,好像是依你的势横行不法。郑兄弟及一众乡亲深受谋害,虽非你亲为,但也难辞其咎。眼下对郑兄弟须先给一个交待。” 被小李子吓慌神的徐士元正苦思下坡之计,惶惶不得,这时候听到伊总管之言,恰似悬身得梯,有了借势,慌忙应道:“当然当然,孽障徐良豪害得郑兄背井离乡,流离失所,徐某万分愧疚,我这里定有一个交待,不知郑兄肯否?” 郑成石戚戚不知如何作答,小李子犹自恨恨不已伊总管看在眼里,了然一笑,代其回答:“徐大人有何想法,且说来看。” 徐士元吸一口气说:“听郑兄弟说,他在郑家峪那穷乡僻壤孤苦伶仃也无甚家业,我心亦觉可怜,我想不如让他留在京城,置一份家业,谋一份差事,做一个安生的永久之计。” 伊总管笑道:“徐大人此言甚美,只是郑兄弟一乡村野夫,身无分文,又没有一技之长,他怎么安家置业,他又怎么谋差营生?” 徐士元听伊总管这样说话,知道绵里带针的意思,便一拍胸脯,大包大揽地许下诺言:“只要郑兄弟肯依我的话,安心留在京城,安家置业的费用我徐某一力承担,至于营生差使,我必与他一个清闲受用的官差,只要郑兄弟点头,徐某人一定说到做到。” 伊总管哈哈一笑,说道:“徐大人美意诚厚,郑兄弟意下如何?” 郑成石木然不知作答,拿眼去望兄弟小李子,伊总管看在眼里,就对小李子说:“你且替你兄弟拿个主意。” 小李子应声是,又对徐士元说:“希望你说一做一,若有负言……”后面的话小李子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一拳砸在了那槐木桌上,桌子咔嚓一声便四分五裂,散在地上。 徐士元惊吓得满头冷汗,哆嗦着嘴望着小李子,小李子恶狠狠地望着徐士元,从牙缝中挤出三个字:“你懂得。” 徐士元连连应道:“懂的,懂的,李大侠尽管放心,郑兄弟今后有任何闪失,便教徐某身如此桌。” 伊总管见状,又哈哈一笑道:“好了,好了,徐大人美意我们受领了,在此谢过,郑兄弟就由此交给徐大人照顾,望不负言,我等就此别过去郑家峪会会那个什么血狼羔。” 徐士元抹了把汗,说:“壮士门。切勿匆忙,稍等片刻,容我挑选几匹好马以作脚力,很快就来。” 伊总管说:“如此甚好,最好是一牡两牝。” 徐士元忙说:“壮士稍等,徐某亲自去选良马,很快就回。”说完就匆匆离开了 不消片刻,外面就传来了嘹亮的马鸣,伊总管一众闻声走出大厅,只见三匹青年壮马,黑油油的毛皮不掺杂一丝杂毛,昂首挺胸,十分雄伟,正在贵人居酒楼门前踏蹄抖擞。 伊总管见了,连连夸奖:“好马,好马,徐大人费心了。” 徐士元说道:“壮士之意,徐某丝毫不敢马虎,只求众位满意。” 伊总管说道:“徐大人待人之诚,的确让人感动,再次多谢,我们后会有期。”说完,三人向马走去。 徐士元急趋几步,走近伊总管,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小心翼翼地说:“壮士们此去郑家峪,想那薛良豪十分顽劣,必然会冲撞各位,我心甚忧,于是便草就一封训诫书信,烦扰壮士携交于他,使他在众位面前不得无礼。” 伊总管接过书信,呵呵一笑:“徐大人不必忧心,有老夫在,必定妥善处置。” 那边小李子与郑成石相拥别过,与伊总管、右执事纵身上马,对那徐士元道了声后会有期,就扬鞭催马,三人三骑绝尘而去。 徐士元呆望片刻,知道看不见三人的身影才带着郑成石返回都巡检司衙门,谨慎安置,不敢怠慢,些小琐事,就此按下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