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谢摇光年岁渐长,老太君却发现,这个小孙女似乎天生反应迟钝,眼神木木呆呆的,没有半点儿灵动。后来一直长到快三岁,都还没学会说话,甚至连路也不会走。
老太君便请了大夫过府来看,大夫诊断后,却道此疾难治。说是贵府的女公子因为难产,被闷在娘胎里太久,以至于伤了脑部,是个天生心窍不全的痴儿。
老太君养了谢摇光几年,感情颇深,兼之年事已高,听到这话大受打击,竟当场晕厥,一病不起。没几个月之后,就病故了。
府里自此有了传言,说吴氏生的二姑娘谢摇光天生不祥。不仅一生痴傻,还妨克六亲,先是连累生母难产,现在又带累祖母病逝。若是将之留在府中,今后还要继续妨克他人。
国公夫人向来迷信,请了一位擅长看相的高僧来府里替女儿掐算。高僧亦说此女有克亲之相,不可亲近。
吴氏便对此深信不疑,主动提出要把女儿挪出府,送到庄子上去养。显国公谢匀对这个女儿并不看重,也就任由妻子将人送去了陪嫁的庄子。
谢摇光的奶娘李氏,是老太君还在世时给她挑的。老太君生前颇爱揽权,又不喜吴夫人,吴夫人进府之后,碍于老太君的态度,一直以来都未能完全掌控内宅。
待老太君过世后,吴夫人才终于扬眉吐气,接着便开始大肆整顿内宅。而李氏为人木讷,从不晓得奉承主母,以前又是老太君用过的人,吴夫人便看她颇不顺眼。
恰好谢摇光要被送走,吴夫人就顺手将奶娘一家给“发配”了过去,继续照顾她。
这处庄子是吴夫人的陪嫁,位处京郊,面积并不大,产出也有限。
打理这处庄子的庄头夫妻两个都是吴夫人的陪房。两人对谢摇光这个痴傻的二姑娘很是看不上,时常克扣她的用度,平日里对谢摇光也十分苛待。
李氏最初见她们欺负谢摇光,还试图回府去告状,却根本连吴夫人的面都见不着,三言两语便被底下人打发了。后来才渐渐死了心,只得陪着谢摇光在庄头夫妇手底下节衣缩食地度日。
谢摇光天生痴傻,冷了不晓得添衣,饿了也不晓得吃饭,连话都说不全。几天前被庄头的小儿子戏弄,摔进了水里,之后就得了风寒,一病不起。
这才便宜了从末世穿来的谢摇光。
谢摇光翻完记忆,对自己获得的新身份非常满意。
原身是个傻子,那她完全不必担心和原主性格不符的问题。只要装作经过这次发烧,意外恢复了神智就行。
反正她一直养在庄子上,爹不疼娘不爱,是个没什么人关注的小可怜。就算突然好转了,也不会引来太多怀疑。
唯一跟原身比较熟悉的奶娘一家,又做梦都希望原身能恢复,不太可能会怀疑她。
接收完原主的记忆,她按了按涨痛的额角,正想起身去找点吃的,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一阵喧哗。
紧接着奶娘李氏拽着个胡子花白的老大夫,急步跨进院门,喜形于色:“大夫,你快再来给我们姑娘看看!姑娘这痴傻的病症是不是终于好了?她刚刚不仅醒了,还跟我说话呢!”
她一面说着,一面又看向谢摇光,小心翼翼地问:“姑娘,你是真的清醒了罢?可还认得我是谁么?”
“醒着。”谢摇光点头。
她尽量装出痴傻多年、一朝恢复的模样,端详了李氏半天,才迟疑道:“你是……奶娘?”
李氏顿时一脸激动:“哎,对!这真是好了!错不了!”
李氏身后还跟着一个俏丽丫鬟、一个老实巴交的中年汉子。中年汉子大约是她的丈夫,为了避嫌并没进屋。
那个俏丽丫鬟却扑到床边,热切地攥住了谢摇光的手:“那姑娘还记得我么?我是杏花,打小就伺候姑娘了!”
原身的记忆里的确有她。只是这个丫鬟向来心大,一直想被选回国公府伺候,不乐意待在这个穷窝里。平时也不大看得起谢摇光,一向不耐烦伺候原身。
谢摇光便甩开了她的手,只道:“不知道,我有许多事都不大记得。”
杏花闻言有些失望,怏怏放开她的手,退到一边,好让大夫上前看诊。
那大夫一脸老态,被李氏拽着一阵急走,气都快喘不匀了。进屋之后原地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气,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替谢摇光诊脉。
众人屏息静气了好一会儿,才听大夫缓缓道:“这……从脉象上看,这位姑娘如今只是有些虚弱,已无其他不妥。”
“阿弥陀佛,佛祖保佑!”李氏听罢,喜得急忙念佛,“这、这从此以后,应该就都好了罢?”
李氏手头没什么钱,请到的老大夫也只是个乡野之间的半吊子游医。他其实并没诊出来谢摇光为何会突然恢复神智,只好模棱两可地道:“脑疾一事,最是难以判定。不过,这位姑娘既已清醒,又口齿清楚、神智如常,应当不会再复发才是。”
李氏等人听了此话,俱是欣喜不已。
大夫又给谢摇光开了几帖调养身体的药方,才被李氏千恩万谢地送走了。
谢摇光见李氏喜气洋洋地让杏花去升火熬药,立即开口打断:“先别忙着煎药,我饿了,有吃的吗?”
“对对对,姑娘这三天都没怎么进食,是该先吃点东西!”李氏赶忙道,“杏花,精米还有吗?给姑娘熬点粥去。”
“早吃完了!庄头家那个凶婆娘抠得很,上次总共就给了两斤多的米,还是姑娘生病那天我去强要来的。”杏花没好气地道,“现在咱们粮瓮只有黑面!”
李氏唉声叹气:“那你先煮点面糊糊,好歹让姑娘垫垫肚子。”
谢摇光闻言,微微一挑眉。
她虽已从原身的记忆里知道,原主这个国公府出身的小姐,吃穿用度都被庄头一家克扣得厉害。却还是没料到会惨到这种程度,居然连白米都吃不上。
在末世里活了七年,谢摇光已经有好些年没尝过米饭的味道,此刻馋得直咽口水。
她可不乐意继续做个被欺压的小可怜,顿时扬眉道:“我堂堂国公府的二姑娘,何至于连饭都吃不上?去把那庄头一家传过来见我!”
李氏被欺压惯了,还怯怯地有些不敢答话。杏花却巴不得能出一口素日的恶气,闻言立刻道:“姑娘稍等,我这就去!”
谢摇光嗯了一声,只觉身体还有些久病后的乏力,便半靠在床上休憩。
而她醒来时见到的那只猫,依旧端端正正卧在枕边。此刻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表情严肃,微微晃动着尾巴,似在观察眼前之人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