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上,望着窗外缥缈云层下逐渐清晰的地面,安之复杂的情绪如潮水般翻涌。 八年了…… 八年前,自己带着满身心伤,孤身一人离开;八年后,同样带着满身心伤,可身边却多了一人。 低头看着偎在自己身旁的小杰,圆圆的脸蛋,清澈明亮的眼睛透着一股机灵劲,样子像极了那个他。 他…… 安之唇边逸出一抹苦笑,他现在应该有个大好的前途,一个幸福的家了吧…… 胸口传来针扎似的痛楚,那痛楚于她而言已是十分熟悉,原本以为会随着时间慢慢冲淡,可那不堪回首的过往却像支针长埋心底,时不时的隐隐作痛。 “妈妈。”发觉她的异样,小杰轻叫了一声,安之把飘远的思绪拉回,俯下头,朝他温柔一笑,“我没事。” 小杰松了口气,明亮的眼睛眨巴了几下,小心问道:“一辰叔叔……?” 安之心里一抽,忍住就要肆虐的泪水,故作轻松地说:“他只是失踪了,说不定,他正在哪个海岛上晒太阳呢。” 小杰眼光微闪,稚嫩的脸上随即绽出一个笑脸:“也对,一辰叔叔他最喜欢晒太阳了。” 安之闻言却心如刀割,强忍住眼泪,拉起他的手轻轻地摩挲着。 他是个懂事得令人惊讶的孩子,稚气未脱的外表下藏着一颗玲珑剔透的心,有着异于常人的聪明才智,处事成熟老道得如同一个大人。 他跟一辰感情深厚,情同父子,如今一辰横遭意外突然失踪,他明明很难过,却还是担心她,不敢在她面前过度的流露出伤心的情绪,这样的孩子,跟着她......受苦了。 怜惜地摸着他的小脑袋,把他搂在怀里。 两副盖上国旗的灵柩分别由四个穿着军装的士兵缓缓地抬下飞机,机场早已站满了等候多时的亲属和局领导,清一色的黑色着装透着一股肃穆的悲哀,每个人脸上都悲痛万分,看见灵柩,一些亲属更是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在一阵庄严肃穆的哀乐声中,灵柩缓缓抬过,安之举起手庄严地敬了个礼--- 为英勇献身的勇士; 为一同奋战的战友; 更为了共同生活多年的密友。 灵柩缓缓抬上灵车,朝墓地开去,亲属们也上了车尾随而去,转眼间,机场只剩寥寥几人。 莫局长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地走了过来,几年没见,他已满头银发,神情中带着岁月沉淀下来的睿智和沧桑,举止间却已显出了一股老态。 机场的风吹乱了他稀疏的头发,布满皱纹的脸更显沧桑。回想起七年前,在越南见到他时,仍然神采奕奕,精神矍铄,而如今…… 安之暗暗叹了口气。 轻拍着安之的肩膀,莫局长不无感慨地说:“你做得很好,辛苦你了。” 安之嘴角扯出一个微笑:“局长,你也辛苦了。” 莫局长一征,脸上更显沧桑,“这个迷雾计划耗费了七年,七年时间,我们联合国际刑警,抓获了许多黑帮罪犯和政府官员,眼看就要收网,没想到却遇到这样的变故,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我们回去会好好调查,而眼下,这个计划只能暂时搁置了,至于什么时候才重新启动,你们就静候通知吧。” 安之几人顿时五味杂陈, 七年了,小组七人为了这个计划付出了许多心血,而如今,七人中死了两个,一个失踪,最后以失败告终,这让大家都觉得难以接受,却也无可奈何。 “还有,我们已经和哥本哈根那边协商过了,他们会继续寻找江一辰,争取早日找到他的踪迹,不过...我劝大家还是做好心理准备,毕竟,爆炸的地点正是他所在的仓库。”莫局长难过地闭上眼睛。 机场的风瑟瑟的吹着,带着一股冰冷的温度,把人整个身子凉了个透,安之含泪点头,莫局长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安之。”老胡走过来。 他是小组里年纪最大的成员,负责器械仪器的整修,开朗慈爱,对安之母子极为照顾。 此时的他也不免神色黯然,扶了扶脸上的黑框,看着安之问,“你打算去哪里,回家吗?” 回家?安之一时间百感交集,想起自己为了那个家所付出的代价,不知为何,竟觉得这个词有些刺耳。 那里,还会是我的家吗? 可不去那里,她还能去哪里呢…… 苦涩地笑着,“是吧,我想带着小杰回去祭拜一下他的外公外婆。” “哦,那好。”老胡点点头,没再说话。 他一把年纪,什么人情世故没经历过。安之性格温善,没有心计,这样的人在社会上是最容易吃亏的,如今她父母相继去世,家中哥哥嫂子待她不善,这番回去,指不定会受到什么苛待呢。 想了想,又说:“如果你没地方去,可以回基地的,毕竟你是正式特工,那里会安排你们住宿的。” 基地? 安之心里一颤,那个让她魂牵梦绕的地方?那个埋葬着她所有美好记忆的地方…… “谢谢你,我知道了。”安之勉强笑了笑。 老胡蹲下来,把手中的包递给小杰,慈祥地望着他,“小杰,这是胡爷爷送你的东西,你好好拿着,妈妈,以后就由你来保护了,懂了吗?” 他不舍地伸出手轻按着他的肩膀,想到他们母子俩未卜的前程,爱怜却又不无担忧地望着面前这个稚气未脱的孩子。 小杰似也感受到了小小的肩膀上巨大的压力,接过包把它背在身后,坚定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