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有人站了起来:“两位小官人,天黑过河,这得加钱呐。”
“好。”齐墨云摸出一枚银币。
那个壮汉倒是一愣:“那也用不了这许多,小人恐怕找不开呢。”
“不妨事,多的都与你。”
“是,官人请随小的来。”那壮汉闻言大喜,在伙伴们羡慕眼神中,接过银币,躬身示意两人跟着自己往河边去。
月明星稀,江面平静无波。一叶小舟斜向东北面,往城北马场划去。
齐墨云与任轻羽对坐舟中,小姑娘默默瞧着水面,齐墨云却一直注视着她,沉吟不语。
麓安城城墙东北角,有城角码头,小舟靠岸,任轻羽从齐墨云手中接过小灯笼,纵身飞起,向东面掠去。
她衣袂飘飘,有如凌波仙子,身形煞是好看。
齐墨云紧紧跟上,两人很快赶过三里许地,南面是麓安城墙,城头有军士提着灯笼,来往巡视。北面,则是黑黢黢的马场,隐约可见陈家铺的一两点灯火。
他们片刻功夫便到了麓安城东北面的洪山庙大营,这里驻屯着两万羽林精锐。
齐墨云不肯进辕门:“我未携印绶,不便入营,就在这里等候罢。”
任轻羽低低应了一声,上前与辕门处当值的军士吩咐了几句,便匆匆进了大营。
齐墨云负手打量军营望楼、土墙,和辕门外的拒马,神情有些恍然。
任轻羽很快出来,手里捧着一把长剑,剑鞘平平无奇,无有半点装饰,瞧来十分寻常。
齐墨云伸手接过,见护手之上,刻有青冥二字,微微一惊,当即拔剑出鞘。
剑身纯青透明,非金非铁,带着微微的寒意。月辉星光之下,长剑青光溶溶,有似寒冰,又仿佛空无一物。
齐墨云遽然变色:“好一把神剑,任小娘子,你既是出身贫家,如何会有这等神物?”
“奴也不知。”任轻羽一阵踌躇,终于还是说道,“奴并非是爹娘亲生,是他们从外面抱回来的弃儿,当时这柄剑便在奴襁褓之旁。是以爹娘也不知其来历。”
齐墨云蓦地回想起济海老和尚的话,难怪黄龙寺住持说这个小姑娘出身不凡。
任轻羽低下头来:“奴虽不是阿爹阿娘亲生,他们待奴,却一直是很好的。若非海寇入侵,爹娘双双遇害,奴一定会侍奉他们终老”
少女双眸之中,泪光盈盈。
齐墨云不由自主,伸出手去,替她拭去眼泪,温言说道:“事已至此,不要难过了。如今你平安长大,又技业有成,他们两位在九泉之下,也必定欣慰。你如今才十五岁,便已晋入揽云之境,多少人都羡慕不来,是不是?”
任轻羽破涕为笑,又有些羞涩:“若非齐大哥点拨,奴也不会有今日之成就。”
“是你自家火候已至,我不过顺势推了一把。”齐墨云说着还剑入鞘,又双手奉还,“此物太过珍贵,多半是你亲生父母之物,我不能收,还请任姑娘好生保管。”
“齐大哥,奴不会使剑,师尊是弓术名家,却没有给奴传授剑道。”任轻羽摇头不接,“此剑留在奴这里,也派不上用场。齐大哥英雄盖世,这把剑归了齐大哥,才是适得其所。齐大哥,你就拿着罢。”
齐墨云注视着她,眼中神色复杂,终于,他轻轻点头,将青冥剑佩在自己腰间:“好,美人之赠,齐某却之不恭,这就收下了。”
见齐墨云收下了宝剑,任轻羽眼中流露欢喜之色:“嗯。”
两人彼此对视,一时无言。
马蹄得得,一队巡夜的军士从辕门外经过,领头的队正瞅着任轻羽,有些诧异:“这不是任校尉么?”
齐墨云只好拱手说道:“小娘子回去歇息罢,齐某在京中再待得一两日,也就该回暮云去了。”
任轻羽睁大双眸,吃惊地瞧着他。
“朝堂之中,多为苟且之辈,教人厌烦。”齐墨云低声说道,“在下不愿置身其中,索性辞归,落得个逍遥自在。”
“嗯,奴知道了。”任轻羽郑重屈膝行礼,“还请齐大哥,多多珍重。”
队官和那一队骑兵,好奇地瞧着他们两个。
齐墨云再一次深深注视少女,终于决然转身,行出不多远,他忽然立定,拔出青冥剑,轻轻一划,便倏地消失不见。
骑兵们齐齐失色惊呼,那队官骇然问道:“任校尉,此人究竟是谁,竟然有如此能耐?”
任轻羽垂下眼帘:“他就是咱们的新任副统领,齐墨云齐公子。”
“原来是他,”队官长舒口气,眼中流露钦佩光芒,“不愧是大宗师,当真名不虚传。听说这位新任副统领大人,在西魏之时,就曾率部大破蛮族,想来他带兵的本事,也是一等一的。”
任轻羽却没有接话,只是柳眉微蹙,低头沉吟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