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出身富贵,更受宠爱,甘鹰性子虽然算不得骄纵,但却是有些吃软不吃硬,陈乐只能期待一夜相安无事,那三个中年汉子也没什么歹心,若是因为一壶酒跟那三个汉子闹翻了,应该是最不划算的买卖。
当然看得出来,那个面庞白净的中年人并不想多事,应该也不会在生出事端,只是破庙阴潮,破庙内还有些枯稻草,想来应该是之前的过客暂歇留下的,铺上了一层衣物,便是最简陋的床铺,陈乐和吕大壮这般贫苦少年,也很少这般睡,至少都有一张木板床,更何况甘鹰这般睡惯了高床暖枕的富家子弟,便是假寐了一会,就是有些烦躁南安,更何况还听到对面两个合衣而眠的汉子,便是没有任何铺垫,也是起了鼾声,估摸着经常跑江湖,倒是正当不讲究,只是苦了三个刚有些睡意的少年。
甘鹰本欲发作,想让那人不要打鼾,但这睡觉打鼾岂是想停就能停的,总是有些强人所难,更何况,对方看上去也不是什么善茬,多一事自然不如少一事。
甘鹰却被陈乐拦了下来,陈乐说道:“萍水相逢,能不交恶便是最好了,更何况,说到底还是咱们还过娇贵了,行走江湖,也不全是轻剑快马,吃肉喝酒,总会有些不适应的,也是需要养些忍耐力,咱们刚出宁城第二日,便是遇到了这种情况,日后定然还有有更折磨人的事情,总不能一切都随着自己的性子来。”
“陈乐说得对,那三个人有点凶,睡吧,若是真的困了,也就能睡了。”
倒是吕大壮颇为适应,眼见着就要睡着了。
而此刻,对面的那个守夜的白净脸皮的汉子站起身来,走到了陈乐等人的面前,然后笑声说道:“是不是我这两位兄弟鼾声太大惊扰到你们了,若是真的,那我便先给你们陪个不是。”
抬头不打笑脸人。
陈乐摇摇头。
这位白净脸皮的汉子,也是个有些气度的中年人,陈乐摇头道:“这位大哥,出门在外,哪有那么多的讲究,不碍事的。”
白净中年男子找了个木墩子也坐在火边,还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油纸包着的香喷喷的油蚕豆,递过去说道:“这是我家内人在出门前为我炸制的,若是不嫌弃的话,可以尝尝。”
看着陈乐等人并未伸手,白净中年人笑了笑抓了几颗塞进嘴里,说道:“虽然我们哥仨都是粗人,许是说话有些莽撞,但是我们是非歹人,这玩意,虽然不能真的饱腹,但滋味还不错,当下零嘴还是可以的,也是我现在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了,这长夜无眠,可以尝尝看。”
甘鹰直接伸手抓了几颗,也是这炸的油酥的蚕豆的确有些喷香,而且那白净中年人还自己吃了几颗,便是毫无顾忌。
只是,那蚕豆滋味的确不错,加上苦于没有什么下酒菜,甘鹰正好是拿出酒坛子,一边喝酒,一边吃蚕豆,还有递了一坛给那中年人,便是一起饮酒,关系也算是彼此回暖。
白净中年人说道:“听你俩的口音,应该也是百桑郡人士吧,这躺出门,是求学还是办事?”
这百桑郡里,百里不同音,便是能听的清楚,却也有一些区别的。
陈乐点头道:“算是游历吧,我们才刚从宁城出来,不过半日,就遇到了这倾盆大雨,只能在这破庙里暂歇。”
白净中年男子道:“前些年还去过宁城呢,那可是个好地方啊,风景也好。”
在陈乐听来,这或许是一句客套话,但中年男子却也是说的衷心,白净中年男子说他们三兄弟,是吉丰人氏,都姓杨,是百桑郡另外一个县城的人士,说是出门做了点小生意,赚了些银钱准备回家,但在陈乐看来,三人却不像是做什么正经生意的。
吕大壮忽然说道:“听说,吉丰去年秋收的时候,闹了蝗灾,到现如今应该很短粮食吧。”
这事情陈乐也听说过,宁城和吉丰县不过距离一百二十里地,吉丰闹灾这事情,传到宁城也是一点都不奇怪。
真名叫做杨臣丰的中年男子点头道:“也是实在没活路了,才出门营生的,现在虽然到了春,但比冬天的时候也好不到那里去,虽然朝廷有赈灾银和救济粮拨放下来,但真的能落到老百姓嘴里的,却是少之又少了,都落到贪官污吏的钱袋子里面去了,是可恶可恨。”
许是觉得自己说过了,杨臣丰又说道:“和你们说这些又有何用,家家有本难念经,穷苦百姓自是只有被欺压的份,能不被饿死,便是天道怜悯了。”
甘鹰奇怪的说道:“你是说有贪官污吏?这事情,官府不管吗?”
杨臣丰说道:“官府?虽不能说天下乌鸦一般黑,但现如今的世道啊,却是没有那么亮堂了,几位小哥,你们年岁还小,许是家世殷实,还不懂这些,但能不懂便是不懂,也不至于污了自己的双眼。”
中年人点到为止,似乎不想因为喝了些烈酒失言,便是起身挪着木墩子坐回原处,这杨丰臣本意也不过是来探探几位少年的底细,知道几位少年都是初出江湖,却也是放下了一半的戒备心。
但陈乐却瞧得出来,这个杨臣丰心中有事,只是有些事情,不知道的,还要比知道的好。
三人到了后半夜,也是陆陆续续的睡着了,只是等着日光照进破庙的时候,才悠悠的醒转了过来,抬眼一瞧,那三个草莽气息颇重的汉子,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甘鹰伸了个懒腰,睡的及其不舒服,有些倦容的看了那已经灭了的火堆道:“他们都走了啊。”珑珑lnb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