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议一语道破孙暠军队最大的劣势。
此番孙暠兴兵夺权兵马虽有八千人,但属于他的私人部曲只有两千,剩下的全是吸纳的山越叛贼,战斗力不如训练有素的吴兵而且全凭眼前利益驱动,真打起来,这群人并一定会为他效死力说不定稍微看苗头不对就会做鸟兽散。
孙暠面色有些难看心下飞快思索着。
数月前故太守盛宪曾遣人与他秘密会见定下盟约联手颠覆孙策,盛宪背后的靠山是曹司空,只待孙策一死,他们便里应外合夺取吴郡曹司空亦会派兵南下,事成后,曹司空就会上表朝廷将吴郡与吴侯之位给他。
如今果如盛宪所谋,孙策已死孙权那小子能力平庸无军功无威信不能服众城内官民也不见得会替他拼死抗敌。
念及此他重新找回了些许底气冷嘲道:“婴城固守,不畏生死?我看不见得吧,听说孙权继任后,兵士私逃成风,城内人心惶惶。”
两军谈判,实力相差悬殊时,谁的拳头大谁,谁的话就响,而当两军弱点都很明显时,就比谁的意志更坚定,气场更强大,这种情况下,一旦稍微表现出畏惧,就被敌军认为不堪一击。
陆议并没直接回答他的话,反而转移话题,淡笑道:“孙子兵法有云,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敌则分之,少则逃之,不若则避之。将军若想攻下城池,兵力需五倍多于吴县兵,而将军的兵马与城内守军相当,强攻必定大败。想来将军若有取胜的把握,今日也不会出现在此。”
孙暠那点信心被陆议一步步瓦解,顿时恼羞成怒,手指着他厉声道:“孙权若有取胜的把握,也不会在城里当缩头乌龟,派你一个无名书生来游说!”
被人指着鼻子吼,陆议不见丝毫怒气,神情泰然自若,“吴侯并非没有取胜的把握,而是在给将军机会。”。
“呵,给我机会?”孙暠冷哼一声,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陆议望了一眼周围的士卒,稍微提高了音量,“吴侯已令周公瑾等人将兵奔丧,将军此时退兵尚能保全性命,再过一日,被围困的就是将军和你的几千士兵了,到时再想逃已于事无补。”
此言一出,众人脸色俱是一变,周瑜的部曲在吴军中,是除了孙策亲兵外最精良的部队,周瑜带兵一到,他们就会陷入两面夹击,到时必败无疑!孙暠看到他手下士兵都有些动摇,脸瞬间阴沉了下来,眼中闪过杀意。
“我看你是虚张声势,你以为仅凭你三两句话就能让我退兵?”他冷冷地盯着陆议,手已经按向腰际的刀柄,“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陆议嘴角微露出笑意,平静道:“将军没有即刻攻城,无非有两个目的,一来,等更多孙氏的敌人起兵作乱,二来,让江东大族心生摇摆之意,联合起来抵制新主,将军尽可杀了我,不过到时士族便会视将军为猛兽,而倒向吴侯,其中厉害还请将军自行权衡。”
孙暠紧握刀柄的手微微颤抖,他狠戾的目光直直盯着陆议,主公动了斩杀来使的心思,亦纷纷把手伸向佩刀,陆议仍旧气定神闲,仿佛丝毫不在意这剑拔弩张之势。
突然,门外隐约传来一阵吵闹声,一士兵匆匆跑进来,急忙向孙暠回禀道:“主公,孙、孙郡主带兵闯入驿站!”
孙暠眉一挑,忍不住仰头一笑,“哟,一个来送死不够,孙权还把妹妹也派来送死?”
陆议面色微沉,负在身后的手渐渐握紧。
驿站前院内,孙暠的两百精兵围成一个大圈,被围困在内的三十多位侯府卫兵,每人甲胄外都披着缟素,面容冷肃,双方持刀警惕对峙,孙尚香静立庭中,一身素白孝衣,如墨长发仅以一根白帛束于脑后,除此外浑身再无别样色彩,这一身就如同她的眼眸一般,黑白分明,冷厉孤傲。
孙暠嗤笑一声,站在台阶上,冲着孙尚香喊道:“你二哥帐下无人可用了吗?先派一介书生,后派自家小妹,等会是不是得把吴太夫人也给请出来啊?”
说着他哈哈大笑起来,周围孙暠手写的士兵跟着嘲笑起来,陆议望着她,目光中露出担忧,孙尚香对周遭讥笑毫不在意,先是对他回以为一笑,无声地做了一个口型“放心”,然后看向孙暠,目光陡然转冷。
她双手环臂,冷笑道,“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叫杀鸡焉用牛刀?”不待他说话,又嘲讽补刀,“杀你这只弱鸡连牛刀都用不上,我院里侍女们的剪刀就够了。”
孙暠笑容瞬间收敛,目中怒意翻涌,但转瞬间怒极反笑,高声道:“回去告诉你二哥,咱们也别废话,他要是怕了,就把二乔和他三弟之妻徐婧给送来,本将军或许会考虑考虑,退兵三十里。”
周围又爆发出一阵猥琐的大笑。
孙尚香眸光愈冷,随即朗声大笑起来,她这一笑,孙暠手下淫笑的士兵反而停了下来,仿佛看怪人一般看着她。
孙暠皱眉道:“你笑什么?”
“我笑这世上原来真有傻子嫌自己命太长。”她边笑边摇头,手缓缓置于身后,用看傻瓜一般的眼神看着孙暠,“原本我想,若你识趣主动退兵,或许看在叔父的面子上,二哥会饶你一命,如今既然你冥顽不灵,一心找死,我自然乐意达成你的愿望。”
话音刚落,她眸光一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取下挂在腰后的小金弩,扬手朝孙暠连射两箭,孙暠大惊失色,急急横刀格挡,挡住了第一箭,第二箭却刚好擦过他的刀刃,射中他的右肩,虽有盔甲保护,但距离太近,弓弩威力又强过一般弓箭,还是射入他皮肉下好几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