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桃驱无厌再起行程,其间唐晓彤并未转醒。 过了一日,来到绫矶城边一土洼。 几人下了无厌,碧桃在令牌上写写划划,无厌便陷入土洼不见。 顾显心中暗暗称奇,见唐晓彤还不转醒,便问道:“碧桃姑娘,你可知这绫矶城有何高明大夫?我想带晓彤去诊治。” 碧桃道:“顾公子,碧桃乃是唐府给取的下人名字,我本名叫于萍。而我这妹子也不叫青果儿。”青果儿道:“你唤我青儿便是。” 于萍继续道:“至于这大夫,世人都道知我大衍精通数术机关,实则于医术星相等也有建树。若说在绫矶,这最高明的大夫便在我们大衍落脚处。” 顾显闻言大喜。几人进得城中集市,见一胖丫头坐在矮凳之上,周围围着熙熙攘攘数十人。 那胖丫坐在板凳之上,手里拿着草绳编来编去,嘴里念着顺口溜道:“北边有条大马路,路边站着一只鹿,鹿首顶着一小孩,小孩笑着数着数。走近圆田去听数,周三十步径十步,望望脚下田几步?” 于萍笑着答道:“七十五步。” 那胖丫拍手大笑,一跃便跃到板凳之上,在矮凳上掂起脚继续念道:“小孩牵着白鹿走,走至宛田回头瞅,下周三十径十六,问田几何有没有?” 青儿答道:“一百二十步。” 胖丫大喜,离了矮凳来到于萍身旁,还未说话便听于萍笑道:“你考我,我也考你可好?” 那胖丫闻言苦了张脸,还未答话便听于萍道:“小孩乐得将肚捂,拍着白鹿跳着舞,弧田便在不远处,弦三十而矢十五。” 胖丫低头苦思,抬眼满是委屈,张嘴间已快哭出声来:“我不会!” 青儿捏捏她的脸,笑道:“可是还未学到弧田?” 胖丫连连点头。顾显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心道:“这莫非是对首暗号?”于萍摇了摇头,道:“一亩九十七步半。” 神色间颇为不快。 那胖丫闻言恍然,脸上挂着泪珠,吸口气又要哭出声来,忽地看到顾显,到嘴边的哭声便憋了回去,反而指着他道:“于姐姐,这是谁?” 于萍喝道:“胖娟不得无礼,这是顾公子。”胖娟怯生生的望着顾显,看了一会,便拉起青儿的手道:“走吧康姥姥已等了许久了!” 几人在集市中越走越深,来到买菜买肉处,见一中年瘦女子在吆喝卖菜。 于萍走至她跟前道:“我有一问,不知何解?”那女子头也不抬便道:“尽管问来。” 于萍沉吟少许,道:“我有九分之八,减其五分之一,馀几何?”那卖菜女子想了想,道:“四十五分之三十一。” 于萍笑道:“一点不错。”那卖菜女子笑道:“这边来。” 说罢便挑起扁担在前引路。几人跟着那卖菜女子而行。 青儿只顾低头走路,胖娟不住蹦蹦跳跳围着顾显上下打量,于萍却小声和卖菜女子说着什么,顾显一颗心全在唐晓彤身上,对周遭事物一概不闻。 过不多时,几人走出集市而进深巷,深巷交纵横错,几人左转右转才来到一隐蔽院落门前。 只见那卖菜女子在门上以三轻五响的节律轻声拍打,过不多时便又一老妇拄着拐杖人从里面将门打开,几人鱼贯而入也不说话,胖娟走在最后,蹦蹦跳跳的返身将门关上。 院落不宽,几步便入得内堂。 只见这内堂不大不小,与寻常百姓家并无不同。还是那老妇先笑道:“老身见过于部主。” 于萍道:“康姥姥别来无恙。”康姥姥抿嘴而笑,道:“谢于部主关怀,老身甚好。” 那卖菜女子躬身道:“少广部弟子许常西见过方田部部主!”于萍忙双手拉住许常西手腕,亲切道:“早听过姐姐大名,不想今日才能得识。” 许常西展颜道:“属下才疏学浅,能得阁主赏识实乃天大福分。” 于萍闻言道:“许姐姐这么说便不对了。我大衍虽重学识不重修为,但执行法令哪一项不需真刀实枪?还不是许姐姐这帮姐妹撑着门面,才疏学浅几字太过不妥。以后我们要多多走动才是。” 这许常西说话直声直气,听她这么说,感动道:“方田部主果然名不虚传!哪里用得到属下尽管吩咐。” 于萍笑了笑,挽了青儿的手道:“这是阁主的丫鬟,青儿。”康姥姥闻言忙撤拐大拜:“原来是青儿小姐!”许常西亦是拜服于地。 青儿忙搀起二人,嘴里埋怨道:“阁主大人若知你二人拜我又要生气了。”康姥姥闻言忙道:“是是!是老身糊涂,阁主大人最不喜繁文缛节,尤其不喜表面功夫。” 青儿闻言点头道:“记得有一日我听阁主不住叹息,便问为何,阁主说‘这世上多有人靠嘴皮修为混居高位,而将能者屈居于下,这是何道理?’青儿哪里会答,阁主继续说‘远的不说,便是这大衍宫内,都素有不正风气’。” 康姥姥冷汗直流,许常西却是低头不语。 青儿继续道:“我问阁主该如何治理?阁主反问我‘若有人恭维,明知是假,你喜不喜欢?’我当时说自然不喜。阁主又问‘若那人恭维,让你觉得发自真心,你高不高兴?’我说自然会高兴。阁主说‘这就是了,人都爱听好话。’说完便再不说了。” 康姥姥听到此处,心里打起了鼓,摸不透阁主的意思,却又不敢问。许常西却直声问道:“那阁主到底是什么意思?” 青儿摇头不言,只作不知。于萍听得许常西这一问,却是眼前一亮,不住上下打量着许常西,心里不知转着什么念头。 顾显心道:“这阁主当真德高望重,无怪这大衍宫人如此敬仰他老人家。” 于萍拍了拍脑门,道:“瞧我,竟把贵客晾在一旁,该打该打!”说着向众人介绍顾显,几人闻言互相回礼。 顾显问道:“请问于部主说的医术圣手是哪一位?”几人面面相觑,还是康姥姥抢着答道:“啊!想来她也该回来了。顾公子先喝碗豆汤吧。”说着端出碗绿豆汤来。 顾显虽不甚渴,但见她热情,不忍拂起好意,便接过碗来抿了一口。这一口一下肚,不知为何顾显忽地想起唐夫人的音容笑貌,心中一凛:“这汤不会有毒吧?”但又转念道:“若她们要害我,如何要费这许多功夫?顾显你莫要把所有人都当成了坏人。” 康姥姥催他再喝,顾显心中怪异感又起,但想到有求于人,终还是又喝一口。顾显这口进嘴却不下肚,只含在嘴里,不多时身子便渐沉,伏于桌前,耳旁听得胖娟拍手说道:“康姥姥,这药好厉害!” 顾显心道不好,便不知人事。 睡梦中顾显身子轻飘如羽,飘着飘着便飘回了古灵村。王伯站在村口不住招手,顾显刚想招手,便觉手掌握着一温滑嫩手,转脸一看,唐晓彤笑颜如花牵手立在顾显身旁。 顾显大喜,牵着她来到王伯身旁,抬眼一看,王伯面无人色。 顾显大惊,却听王伯说道:“显儿!我的仇你报了没?”顾显闻言摇头,王伯继续道:“你心思都在儿女情长,连报仇都忘了么?” 顾显恍惚间转脸看向唐晓彤,见她脸上泪珠如晶,美目盯着顾显道:“顾显哥哥,是报仇重要还是我重要?” 顾显不住喘息,仿佛陷入泥潭之中,越来越深,脚下一紧,被人从泥潭里拽住,顾显心头大惊:“这泥潭里藏了人!” 那人浮出来哈哈大笑:“你小子忘了老子了么?”这人正是秦言。 顾显大喊:“你在哪里?”秦言哈哈大笑说着什么,但无论顾显如何凝神去听,都听不清楚,转脸望去,原来自己已陷入泥潭。顾显只觉自己越陷越深,张嘴呼吸,口中皆是苦泥。 透过淤泥望去,王伯,唐晓彤与秦言三人静静看着他,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