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九章(1 / 2)云雀高吭首页

月亮西偏之时,孟歌总算带着由哥坐上回鱼梁的小船。

他坐在船尾机械地划船,划着划着心思就不知道飞哪儿了,手呆呆地停在半空中。

饶是孟歌再没心没肺,现在也悔得肠青肚烂。她一边铆足劲儿划船,希望能早一刻带由哥回到安全温暖的鱼梁,一边不停地跟他讲话,以免他在阴冷的泥沼里越陷越深。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好像耋耋暮年的老者,说着说着就陷入昏睡。

孟歌心急如焚,声音不禁抬高八度:“由哥,你究竟在纠结什么?小和尚信口开河的胡咧咧怎会让你如此动摇?”

孟由却刚刚睡醒似的掀起眼皮:“啊,到鱼梁了。”

按理来说,鱼梁藏在仙障后,他们是无法知道自己已经抵达还是已经走过。孟歌虽然一个劲儿的划船,但完全出于摆脱岸上那些是是非非的念头,至于怎么回鱼梁,其实她也是两眼抹黑,蛮干而已。

一直失魂落魄的孟由却突然斩钉截铁地断言他们“到鱼梁了”,孟歌心生恼意,以为由哥又在顾左右而言他,然而抬眼一看,她干咽一口气,不得不承认,他们确实到鱼梁了。

叶远阳站在前方的小舟里,目光沉沉地盯着他们,斧劈刀削的脸上凝结着寒冰。

孟歌讪讪地冲他打招呼:“不识夫子,见到您真高兴!”其实老大不乐意,她一直殷切期待能够碰见叶远星。

叶远阳冷冷横她一眼,轻盈地跃进他们的小舟里,径直朝她走来。

眼见距离不断缩短,孟歌几乎能感觉到他的鼻子戳到她的脸上,眼睛冻僵她的皮肤,她本能地后退,但也退不了几步,因为由哥就在她身后。

他走到她原先的位置,没有多说,握住船桨开始划船。孟歌识趣地缩在他与由哥之间,一为不再无畏地刺激他,二为尽可能将由哥与他的视线隔离。

叶远阳除了划船什么都没做,孟歌却感受到某种液体淹过她的耳朵,短暂失聪后,熟悉的鱼梁诸岛映入眼帘,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回到家的欣慰感油然而生,孟歌兴奋地转身去握住由哥的手,然而由哥迟缓地将视线聚集在她脸上,眼底慢吞吞地浮起些强挤的高兴。

“这两日你们去了哪里?”叶远阳突然插话进来,打断孟歌正在酝酿的安慰。

“你大哥没说?他拜托我们去梁家镇看你的斗茶比赛,为你助阵。”毫不犹豫出卖叶远星,孟歌也没有一星半点的羞耻感。

“那斗茶会之后,整个昼夜,你们做什么去了?”

“我们迷路了。怎么都找不到与你大哥约定的地点,在江上漂了一天一夜,实在饿得不行,今天傍午才上岸找了些吃的。”孟歌指指已经不见影的襄灵山方向,“就那座襄灵山上,有个和尚庙,庙里有个叫临颍的高僧,你可认识?”

叶远阳眯眯眼。佛道不同路,尤其近几年佛教兴盛抢了不少道家的信徒,两教有互相倾轧的趋势,平时更是泾渭分明、井水不犯河水。

“孟由,你来说。”本能觉得孟歌嘴里吐出的话真假难辨,他转头问孟由。

听到有人叫他,孟由强打起精神,重新聚拢涣散的眼神,做完这些不知究竟花了多长时间,因为孟歌已经在他之前提出抗议:“你不经求证就认定我撒谎?”

“我正在向你的兄长求证。”

“你难道就不怕由哥跟我串供?”孟歌自顾自地得出结论,“也是,你不怕,因为在你心中,由哥的话可信,我的话不可信。上云孟由绝对不会撒谎,所以直接问他就好。这哪是求证?明明你已经认定我撒谎了。”

逻辑是这个逻辑,道理却不是这个道理。叶远阳不想由着她胡搅蛮缠,等靠岸停好船,他面对面地再次向孟由求证:“斗茶会之后你们去了何处?”

不等孟由反应,孟歌箭步冲上来将他挡在身后:“都说我们迷路了!你会不会听人话?”她像一只护崽的母鸡,神经质地竖起全身上下所有能够立起的羽毛。

孟由任由她挡在面前,安静得诡异。以往孟歌若是言行有失,他必定会冲上来斥责制止并且为她说情,而孟歌也会有所收敛,兄妹俩在长年的相处中默契地形成一种保护与被保护的关系。但是今晚,这种关系却颠倒了。

“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孟由?”叶远阳猛然回过味,向前一步直逼孟由的眼睛,将孟歌夹在他们中间。

孟由抬起头,眼睛里弥散出雾气,回答也像是笼罩在云里雾里似的:“……我,没什么。”

“听到了吗?叶远阳!我们就是在江上迷路了!非要怪也是你们鱼梁,不知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非要搞个仙障把自己藏起来!”孟歌火冒三丈地搡他一把。

叶远阳皱起眉,越是遮掩,直觉便越认定此事非同寻常:“孟由,我劝你坦诚说出这两日的遭遇,处罚的事还可以再商量。否则,你们俩谁也逃不掉最严重的处罚!”

孟歌气得快要跳脚,这叶远阳的心也是石头做的吗?

孟由迷离的神情难得发生变化,不过遗憾是朝着崩坏的方向。他痛苦地皱起眉,身上本就风雨飘摇的那点亮光任人摆布地熄灭,死寂倏然降临:“跟孟歌没有关系,罚我一人就好。”

已经紧绷一天一夜的弦“唰”地被冲向脑门的热血扯断,孟歌不管不顾地拔出佩剑——学院只许学生配木剑,但这次偷溜出去为防万一她特地带上了自己的佩剑:“偷溜出去是我跟叶远星一起策划的,由哥为了阻止结果反被我们暗算,他从头到尾都是受了牵连!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要打要罚也冲我一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