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儿:“师父,我从来不知道,你还有玻璃心这种东西。” 老医:“……” 在姬儿开口的瞬间,老医的脸色明显有些紧绷,却在听清她说的内容后抽了抽嘴角。男人的神情纠结的变化了几秒,最后长长地出了口气: “我这颗老心脏哟……差点被你折腾死。” 姬儿是有点生气的。 就算之前她没有真的想过,现在也多少猜到了:对于废土高层寻找的“委托人”、A的身份甚至姬儿可能会经历的那些“拷问”,老医绝不是像他最初告诉她的,只阴差阳错知道那么一点。 就像他和老酒的关系,显然不是什么普通的酒肉朋友。 可以说老医隐瞒了她一些关键的信息,比如她在C区可能遇到的危险,或者是早已准备好的螳螂捕蝉。信息的不平等让姬儿失去了最后的退路,义无反顾闯过那唯一的捷径,然后他们作为黄雀紧随其后。 考虑到那个来自高级星球的女人的存在,如今的这一切,十有八九是权与利的争夺。 她在不知不觉间,显然成为了其中的一颗棋子,虽然没有受到严重的肉体伤害,精神力甚至因祸得福涨了不少。 但那些残留在精神层面上的疼痛与创伤,同样无法在短期内磨灭。 从理智判断的角度而言,姬儿明白自己的“不知情”或许是综合之下最好的选择,也能想象老医他们的种种不得已。 但知行一致的是圣人,姬儿要是能有这个思想高度,现在也不会在这里了。 所以在实验室里看到寻找她的老医时,明明看到了对方忐忑的神情,她还是没忍住。 可能就像故意犯错让主人生气的宠物,或者和父母拌嘴吵架的孩子。 不过……气一下就算了吧,她想。 毕竟很快就要离开了,而没人知道下次再见,又是何年何月。 事实证明,离别的时间比少女所想的更快——老酒之前说的“三个小时”,居然不是随口一提的大致数字,而是具体的时间。 这个锅一半属于永无乡,另一半大概还得扣给如今活着和死了已没什么区别的A区区长。 “等那位大小姐被送回去,上面大概会派新的负责人下来。即使是咱们这种小地方,A区区长也不是能内部消化的。”老医这么说的时候,习惯性的撇了下嘴角,“本来不至于三小时这么紧张,但我们突破这边的最后一层防护时,那位前区长搞出来的事已经惊动永无乡了。” 事实上即使到了现在,老医都不知道“前区长”到底和他的手下做了什么,才会让永无乡那边发来【三小时后由已确认的“伴侣”,护送A登陆准点星舰】的要求。 但老医也不敢问姬儿,虽然那会儿他进去的时候,自家徒弟看起来衣衫尚算完整,而且没受什么伤。但是……真的吗? 但听男人这么一说,姬儿觉得自己知道为什么了——因为那个时候,“A”发情了。 除此之外,她也想不到别的解释。 虽然有更多的疑问未解,如同她不知道明明已经发情的A,是怎么停下来的,难道仅仅因为她精神力暴走吗? 但好奇心害死猫她还是相信的,尤其是当本人没有什么实际的依仗的时候。 两个小时后,确认了随行物品已经导入终端完毕的姬儿,站在了全废土唯一的星舰中转站——位于A区东南方向的德卡尔站。 “德卡尔”是A区前区长的姓氏,这个家族对这个星球的主控权已通过血缘传了两代三十年。然而等到新的管理者到位,包括站名在内的整个废土,都将经历一场大的革新。 姬儿甚至可以想象,那时受到影响最小的,可能反而是中央控制力最弱的E区,D区应该也不大。 因为身份的特殊性,加上此时废土的情况其实有些混乱,姬儿直接被老医安排好的飞行器送到了星舰站外,然后连A区什么样都没看清楚,直接沿着单独通道进了舰舱。期间A全程窝在她怀里,扮演一只乖巧的宠物。 少女和怀中这只对视了一眼,后者摇了摇尾巴,舌头飞快的伸出来舔了下嘴沿。 “……” 直到混进检票入内的队伍中,中途路过几个几乎全落地的悬窗时,姬儿才趁机瞅了眼外面。 那是和D区或者E区截然不同的完整城市,但却没有任何一样超出她想象的东西,以至于姬儿完全没有产生惊讶。因为距离所限,她所看到的一切都是模糊的,但即使是远远的观望,也让少女突然有种放下了什么的感觉。 这是整个废土,生活在“低级区域”的居民们,趋之若鹜的地方。 原来……也只是如此。 是啊,不过如此。那一刻姬儿想到了老医曾经这么说过,当她问他整个废土最繁华的城市时,男人脸上甚至懒得掩饰的神情。就像他之前提到A区权力交替的时候,那种视为平常、连不屑都懒得假装的模样。 这么多年来,她不是没有想象过老医的过去。她不知道那个男人的年龄,却本能地确信对方绝不止看起来的三四十模样。 这个年龄至少是她两倍的男人,有过怎样的童年?怎样的少年或者青年时期?他出生在哪里,去过哪些星球,最后又为什么停留在这里? 这些她都想过,甚至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旁敲侧听的打听过。 当然没有打听出什么,而后来相处的时间越来越久,就像老医的态度那样,姬儿也不怎么好奇了。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过去,包括她自己。而作为亲人、朋友,或者其他角色,你能够真正参与的,只有对方的现在而已。 如果你想要改变什么,或者影响什么,那绝不是已经成为过去的过去。 机器扫过终端的反应,让少女从走神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入口处的检查人员向她礼貌的点了点头,并且始终没有把目光往脖子以下放。 姬儿回以一个微笑,走进了客舱内部。 她或许可以期待一下,对于这趟理论上长达54小时的空间星系旅行。 如同期待她最终的目的地——永无乡,潘之都。 事实证明,有些FLAG立的太早了。 五分钟后,姬儿站在刚刚找到的客舱门口扫描信息,差点被对面正好打开的舱门砸个神准。 C等这里的走廊没有窄到只能一个人通过的程度,但加上两扇门以及两个人就说不准了。虽然对门之间有错开半米左右,但如果不是姬儿及时中止了身份验证,这会儿要么她被自己的门糊一脸,要么对方被两个门碰撞后的反作用力拍回房里。 因此逃过一劫后,少女反射性转头,看向从门里走出来的、自己的便宜邻居。 然后她愣了愣。 首先占据视线的,是一袭几乎填满了通道的裙摆。海蓝色打底的面料上,层层叠叠的蕾丝与刺绣勾勒出珊瑚状的纹路,缠绕的薄纱如同起伏的浪花。 裙长过膝,蓬起的布料下是一双套着白色丝袜的长腿。姬儿看了眼那双同样精致到每根线都像是订做的鞋,终于把目光挪到了对方的脸上。 蜿蜒过肩的浓密卷发下,那妆容精致的面孔,就像一张尽态极妍的面具。仅仅以化妆后的结果来看,这是个比姬儿见过的大多同性都要好看的女人,虽然因为妆容和衣饰的遮挡,以至于完全分辨不出年龄。 那种的美更多源自第一眼的冲击,加上在D区呆久了,姬儿对这种从头发丝精致到脚跟的画风实在有些不熟悉,于是又难得的愣了愣。 大概是她的表情太过直接,对方红唇一弯,艳丽的风情浸透了眉梢:“你好,我是沈笑。” “……你好。”姬儿下意识说,然后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沈笑。 老酒当时提到……A区区长的侄女? 不,现在已经是前区长了。 这个名字并不常见,对方的打扮更是让这个身份坐定了几分。不过严格来说姬儿和对方素不相识,现在也没什么认识的想法。 之前折腾她的是A区区长,何况对方已经被解决了。而沈笑会出现在这艘星舰上,也许是她叔叔提前送走她,或者她另有什么帮扶的人。 总之应该和她无关。 “你好。”于是姬儿又重复了一遍这个问候,“你要过去吗,我是不是挡住你的路了?” 对方似乎有些意外她的话,愣了几秒后眼神变得有些奇怪。然后她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原来你不知道。” 姬儿:“?” “哈,真没想到。”她意味不明的说,似乎有些感慨。 姬儿:“……” 你们这种说话永远只说一半满脸写着“来问我啊来问我啊”的家伙真的好烦啊! 少女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也不和对方客气了,转身重新开始身份验证。身后的人始终没有动静,直到“滴”地一声后这边的灯由红转绿,姬儿一手拉开舱门准备进去了,沈笑才突然出声: “星舰五分钟后启动,到时候……建议你留意一下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