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微微蹙眉,他是国师,在大斉还有比他更清楚婚嫁礼数的吗?
怎么,礼数周全,就代表姑娘好命相公真心?百姓的想法还真是单纯。
马车动了动,往前头缓慢前行,他又撩了车帘往外看去,墙头上的那个小脑袋已经不见了,而周遭看热闹的百姓也因为邱公子转到另一条街上去,各自散了。
放下车帘,男人慢慢闭上了眼睛。
车马辘辘出了城门,直奔城外清风观去。
上次来是带八皇子郊游,他的本意是去山上让他静心修学,奈何八皇子蠢钝如猪,不能感受到他的用心良苦,今日过来他却是为了别的目的。
清风观建在半山腰,这里不仅是修习道法之地,也是王公贵族热衷的参拜之地。
因大斉历代国师都是在此坐忘飞升,历代帝王也都尊师重道,由此清风观不仅有道家的庄严,更有皇家的气派,光是上山的石阶就有三百六十六道。
“国师大人,”清风观的观主迎下山来,他已年过半百,满面油光身形微胖,穿着一身藏蓝的道袍,手上一柄马尾拂尘,对着明净川的车马作揖道:“无量天尊,大人路途辛劳。”
明净川径自下了马车,看那观主一眼,微微蹙眉,却也没说什么,径自理正衣冠拾级而上。
他走的不慢,过了山下牌楼便登上石阶,走的面不红气不喘,但那观主显然没法跟上他的步子。
“师父还好吗?”
“老国师日日离镜做忘,参悟道法,与往日无异。”
明净川停下脚步回头看他,后者终于得以喘息,讪讪擦着额上的汗。
“师父虽不问尘世,不管你那许多。但你这清风观本是修行之所,最该讲究清静无为,有些脏东西莫要让本座看到,也莫要让本座听到,否则,你应该知道后果。”
“是,是。”观主堆出一脸的笑,做了个请的姿势:“大人所训,贫道记下了,清风观内上上下下皆悉以道养德。”
“最好不过。”
明净川没再多说其他,待进了清风观的大门,为首的乃是供奉三清的尊宝殿。
进三宝香,行三跪九叩之礼后,闭目沉气,运真气游走周身,才觉七情六欲皆空,一路上繁冗的思绪尽数祛除。
“我去拜见师父。”
“是,贫道让斋堂备膳。”观主径自退至一旁,给他让开上山的路。
老国师自八年前退休便住在山顶的紫霄殿,平日除伺候的小道士上下进出都不许外人打扰。
陪王伴驾百年,老国师见证了三代帝王的更替,自传位给徒弟明净川,他便专事炼丹和修仙。
清风观炼丹房称为闲月洞,此时明净川上山便遥见丹房内白雾缭绕,知道师父又炼丹去了。
闲月洞左右各两个小道童本在嬉闹,待见了明净川一身清风霁月的衣袍踏着青石板的石阶过来,赶忙正衣冠,作揖见礼:“无量天尊,师兄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大斉国师眉眼微垂,看着这两个个头只有他腰身一般高的小师弟,面带不屑。
清风观的观主以为打着陪伴师父的幌子,找两个不知来路的小东西给师父作伴,便能做他的师弟,和他攀上关系?
二小童不知他在想什么,只唯唯诺诺的不敢抬头。
“师父呢?”
“师父在炼丹,已进丹房三日了。”
“进丹房三日?你们便是这么伺候师父的?”
两个小童对视一眼很是委屈:“师父叮嘱,不要旁人打扰。”
“让开!”
二人急急避开两侧,目送着国师大人快步进了闲月洞,悄悄吐着舌头抱怨:“师父说不让我们打扰,我们又不能闯进去!”
“就是……都是师父的弟子,你看师兄的气派,做国师就是不一样啊,日后我要是做了国师……”
另一小童去捂他的嘴巴:“你不要命了?师兄听到非把你丢山涧里不可!”
那小童嘟着嘴巴不满:“都是师父的弟子,这国师,他能做的,我也能做的。”
后者嗤笑:“那还是等你做了再说吧,师兄又不是师父,你我熬死了也未必等得到。”
另一小童摸摸鼻头,似有所思的看进闲月洞。
闲月洞内呈半月圆形,宽阔干燥,当中一座丈八高的紫铜八卦鼎烧的通红,墙壁上则嵌有丹架。
轻烟缭绕中,丹炉之上悬宝剑八卦镜,大斉前任国师求元xuan真人双目紧闭面南跪坐。
“师父!”明净川快步上前,刚碰到求元玄真人的肩头,鹤发童颜的老人便歪倒一旁。
来人一把扶住求元真人,让他枕在自己肩头,捞过一旁小几上搁置的茶水,顾不上冰凉,先给求元真人喂了一口。
老人干裂的唇瓣得到滋润,咂咂嘴,长长出了口气。
“川儿来了……”
“是,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