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正月,天气渐暖,虽然依旧是满目枯朽,但路边巷口已偶见青色。洛霖该去书院念书了,洛雪同慕元珣送他去的那日,絮絮叨叨了一路。 “书院可不比咱育婴堂,只图吃饱肚子,这里是谈经论道的圣贤地,读好书、学做人,懂吗?” “……” “嗯,咱霖儿明事理,自然不会主动欺负人,但也不能让别人欺负了去,男儿气节最重要,要是真有那蛮不讲理的,也不能白白浪费了你那身好功夫。放心,万一打残了,姐姐给你陪。” “……” “哎,也别太没顾忌了,君子谦谦如玉,过分的凶神恶煞,以后没有女孩子喜欢。” “……” 这样细细的交代一番,临别时,她拉过霖儿,“你看姐姐要有半年见不到你,来,叫声‘姐姐’听听。” 霖儿盯着她满含期望的脸,不忍拂了她的意,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便一时无措,很不自在的张了张口,做出“姐”的口型。就在洛雪以为她要听到那久违的声音时,霖儿闭上了嘴吧。她颓然,“我就这么点愿望你都不满足我,我跟你说啊,昨儿胖丫可来找我了,她说……” 还没说完,只听霖儿“切”的一声,转眼便不见了身影。这边洛雪瞪大了双眼,愣了许久才扯住慕元珣的臂膀说道:“元珣,他、他刚才说什么?”声音微颤。 “切。”他学给她听。 她一下蹦得老高,用力拽他的手臂,“‘切’,元珣,他说的是‘切’,他最多说个‘哼’字的,这个发音多难啊!他终于肯发别的音了。”她笑着,眼里泛出泪光点点。 慕元珣轻轻用指肚抚过她眼角,“对,等他再回来,便会叫你‘雪姐姐’了。” 桃花灼灼的时候,太子妃给洛雪三人下了帖子,邀请她们进宫小聚。进了深深的宫门,路过长长的甬道,洛雪望着两边高高的宫墙,心里一阵压抑,幽深的后宫,除了静,还是静。等到了东宫,却一下子豁然,院子里种着两棵有了年代的榕树,树冠相连,其余地方散着桃树、梅树,还是倒春寒的天气,粉的、紫的、红的花已缀了一树一树,由新萌出的嫩绿的叶子衬托着,一片生机勃勃。还没看够,一位夺目高贵的女子在婢女的搀扶下迎上来,“怠慢各位了,我因怀有身孕,有失远迎,还望莫要见怪。”她温婉随和,诚心道歉。 “太子妃客气。”三人行过礼,洛雪说道。 “我虽不便,还是很欢迎你们来做客,你们随意点便好。”说着细细看了她们三人,最后将目光落在洛雪身上,不禁暗暗赞叹。 “绿绮公主因有功课,一会便来。”太子妃一边说道,一边将她们迎进屋。 论起来,太子妃只比洛雪她们大了两岁,虽顶着太子妃的名头,在洛雪她们面前却还是一副小女儿态,原本女孩子在一起,就总有讲不完的话题,所以,很快,屋内便传出阵阵笑声。 “哎,太子妃何不让洛雪给你把把脉,她有一个绝技呢,就是能预知胎儿是男是女,可准了,连洪伯都没有她这个本事。”谈笑间,洛霏道。 “噢?你还有这个本事?”太子妃很感兴趣。 “你别听她瞎说。”洛雪瞥了眼洛霏。 “你还谦虚?这可不像你。太子妃你有所不知,她从前在洛香山脚下可有名了,她要是靠这个收银子,早就发财了。不过,去看的人各怀心思,有一次,她听说有个妇人从她那回去便落了胎,只因为怀了个女儿,她气得呀,从此退出江湖,任谁也不给看。”洛霏急急说道。 “那你可得给我瞧瞧,我正希望给皇长孙添个妹妹呢。”太子妃满脸期待。 洛雪无法,只得将手搭在她的脉上,仅一会功夫,便笑道:“那你十有八九是要如愿以偿了。” “是嘛?”她将手搭在小腹上,一脸慈爱,“果真是个小丫头么?” 她还是不敢相信。 “应该差不离吧,她从小给人看这个,还没失手过呢,本来洪伯想一心一意让她学医,可她心思不在这上面,否则,凭她给人把脉的本事,早就闻名天下了。”洛霓道。 “依我看,医术精不精倒在其次,就凭你这断男女的本事,一定可以成为京城炙手可热的人物,别的不说,光这京城官宦人家,就够你应付的。那样一来,你何须苦苦经营香铺呢。”太子妃道。 “得了吧,我才不去做那损阴德的事呢。再说,高门大户的人家,看着怒衣鲜马,背后的肮脏与龌龊一样不少,我何苦去趟浑水。”洛雪回道。 “也是,话说我可真心羡慕你们,可以一心一意经营这么个香铺,我从前未出嫁时,也总想着有朝一日要隐姓埋名,开个小小的铺子,安安心心过日子呢!”听她们描述那个香铺,她由衷叹道。 “你若不嫌弃,等有机会可以到我们那转转呀!”洛霏道。 “唉,目前是不太可能了,头三个月,还不稳当,太子呀,恨不能把我圈在这儿,整天叫御厨给我做这做那,我这些天啊,就是吃吃吃,可憋坏我了,还好你们来,陪我解解闷。”说到这,太子妃有些泄气。 “太子对你可真好。”洛霓轻轻感慨。 “好是好,可你别忘了,他的好是分成三份的,不管谁占得多,谁占得少,毕竟不是完完整整的。”她微微敛了笑,脸上有一丝悲哀。 屋内一下子安静下来,三个人一时不知该怎么安慰她,洛霓更是懊恼,后悔说那样的话,倒是太子妃自己回转着说道:“嗨,跟你们三个未出嫁的姑娘家说这个干什么。” 这样一来,气氛便不似先前那么无拘无束,直到绿绮公主进来才有所改变。她一来便缠着洛雪问那痒痒粉的事情,听说那东西极难得之后很是失落,不过她听说洛霏武功高强,而洛霓又擅长化妆术之后,兴致又高涨起来,问这问那,又都是些叫人啼笑皆非的问题,气氛便又活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