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中秋,月满长空。
天台山巅,九华书院遗址就坐落在此,显得‘不与他处同声色,敢向平地拔千刃’,如此,更加凸显大儒罗显的孤傲倔强之气。
此山是台城治下最高之地,因山水相间,上应星宿,故名天台。而台城又凭什么成为越郡治所呢?根源就在于发源于天台身的温江灌溉了数万倾的良田,使得稻米一年两熟,有利于屯田养兵。
大金朝立国以来,赋税就仰仗东南,而越地更是其中钱粮重地。当今时局下,吴越之地仍旧是最为富裕的地盘。
根据金朝顺和初年的记载,越地治下辖三州二十四郡有壮丁二十万,人口百余万;吴地治下辖共六州七十二城,有壮丁六十万,人口三百六十万,可谓是鱼米之乡。
到如今,太平梁国起事,五年拉锯征战,生民十不存一,但越地钱粮的重要性却从未降低。
当然了,金朝的官吏治理法子粗暴,统计不准,号称信封大良贤师的太平梁国也强不到那里去,都是靠人头收取赋税。
“重德兄,重德兄!”写好祭文敬祥卷起袖子,将衣冠冢附近的杂草清理一番后,脸色庄严的来到杨温面前,问道:“快上祭品,这次只要请得九华先生的阴神现世,咱们也能学到一些治世学问。”
因为士子名流都习惯以字行世,《汉书》有云:“帝居天子位,谨厚有重德”,故而杨温听从张惠建议,取‘重德’二字为号。
“阴神是什么?”杨温一脸郑重打量着远方,“大儒去世后果真有能封神者?不是说子不语怪力乱神?’
“兄长有所不知。”论起学问典故,敬祥如数家珍道。“是道统气运之争!但凡能立下不朽之言的大儒,死后都会留存阴神,将学问精义传诸有缘人,倘若能得到后世君王册封,就能开辟阴司文庙,金身不灭,万古流芳!”
杨温目瞪口呆,……哪怕已经接受了此世的许多异常,仍想不到死后还真有封神的人物。若此说来,卢太翼那和尚岂不是早就知道?
莫不是被又这大和尚诓骗啦?
“主公不必怀疑。”卢太翼仍旧胸有成竹,丝毫不见慌乱道。‘罗显勉强立下道统,这一脉根基尚浅,不会与您危为难。何况,主公只消祭祀了他,那必然会有些许好处。如若他不肯……贫僧就替主上削其神籍!’
杨温死死盯着大和尚。
“不可造次。”敬祥连忙劝解。
“你们误解和尚了。”卢太翼满是无辜的表情。‘这衣冠冢只是个引子,罗显的骸骨尚散落在北地,倘若主公若开启此地文庙,他地下有知必然感激不尽……就算是事有不谐,有贫僧在,也可以护得几位全身而退。’
“那有劳……法师。”张惠站在杨温身边,孙小眉跟着,张忠信护卫。
“上飨,祭祀先贤九华先生!”杨温一锤定音。
一叩首起乐,二叩首献礼,三叩首迎神。
嗤嗤嗤!祭文燃烧,三牲祭品嗖嗖嗖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眨眼变成堆白骨,被鬼神享用完毕。
“有朋远来,不亦说乎?学而习之,不亦乐乎?车马宣鸣,不亦盛世乎?”那原本的衣冠冢在月光照耀下。走出个高冠古朴的大学士。
这阴神所化学士手里经文转动,读书声啷啷作响,同天上月光交相呼应,演化出一座规模宏大的书院,上写“东林”两个鎏金篆字。
于是乎,杨温等一个个不由自主来到处书院之内,跟着诸多学子读书学经。
在这里有人激扬文字,有人当官入仕,有人倚红偎翠,俨然是一副风流才子的盛世画卷。直到有一日,惊天巨变发生。神州陆沉,衣冠沦丧。
北方大金铁骑南下,掀起滔天杀戮,这些士子个个惊慌失措,有的跪地乞降,有的投水自尽,有的嚎啕大哭,只有个别奋起反抗者,却无济于事。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东林精神就此葬送在冲天大火中,胡兵肆虐,江南最宏大的文庙书院就此坍塌。
时穷节乃现,一一垂丹青。
敬祥看到自己只身走入文庙,用热血书下‘惟愿我乡他日有英雄人士,重拾汉家气节,复衣冠于未来”,悬梁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