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主坐定,陈老爷便道:“不瞒大师说,在下其实是颇好佛法的居士,因此也时常到周围的山寺里拜佛。大师自称是法圆寺的僧人,其实机缘巧合之下,在下也曾道法圆寺拜佛求愿,只是法圆寺里,却不曾听说有大师这个法名的。”
行真和尚道:“实不相瞒,贫僧不喜在寺中参禅打坐,便时常下山游历,体会世间疾苦。因此,施主上寺中之时,贫僧或许恰巧不在寺里。不过,贫僧的师父远临大师,施主或许听说过。”
“远临大师?!”陈老爷一听远临大师的名号,登时眼里放光,急道:“大师可是远临大师的弟子?”
行真和尚道:“正是,我师父一共收有四个弟子,大师兄行汇,目下是法圆寺的住持;二师兄行康,是法圆寺的监院,贫僧排行第三,不受寺里管事,贫僧还有个四师弟,法名唤作行灵,在藏经阁做事。”
“正是,正是!”陈老爷听了,喜道,“当初远临大师也这样说过,这么说,大师真的不是清净寺的人了。”
行真和尚听了,不仅没有欢喜,反而皱起了眉头,道:“陈施主,不知这清净寺里出了什么事,竟然如此遭人嫉恨,就连客栈都不做僧人的生意了。”
“唉!”陈老爷长叹一声,道:“大师,此时当真是说来话长啊!”言罢,便把有关清净寺的事,娓娓道来。
原来,这秦城以西有一座山,唤作芒山,半山腰有一座寺庙,唤作清净寺。这清净寺有数百年的历史,因此在当地颇有名声,城中的百姓也多好佛事,每逢初一十五,便到寺庙里烧香拜佛,许愿还愿。更重要的是,清净寺每年都会选定时日,开办佛会,引得众信徒纷纷参与。久而久之,竟成了秦城及周围百姓的一件大事。
今年的佛会,是在一个月之前开办的。说起来,为办这佛会,陈府也捐了许多香火钱财,为城中百姓祈福求愿。然而,佛会上,清净寺的方丈大师闻寿大师却说出一段大违天地人伦的话来。
当日,有百姓问道,天下妖邪众多,不计其数,天下僧道,以及一众猎妖师大展神威,擒获诸多妖邪,实在是为天下百姓做了不少功德事。
可妖邪也是生灵,不知该杀与不该杀?且妖邪害人,虽然可恶,可细究起来,妖邪也是生灵,它们不害人,自己便会饿死,便会失去法力,堕落为禽兽,如此算来,人杀妖,是为了保全自己,妖害人,也是为了保全自己,既然如此,这猎妖一事,只不过是弱肉强食罢了,何必又称善恶,何必又称功德!
此人一言,众人大骇,可细听起来,似乎有几分道理。于是众人屏息凝视,都望着闻寿大师,不知有何高论。
不料闻寿大师反而说道,天下妖邪虽多,可也是生灵,若要人与妖和平相处,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人一旦老去,便交于妖邪处理,或取灵气,或生食,或烹煮,皆不要过问。妖精有了这等供奉,便不会随意杀人了。他还说,他游历天下时,曾经在一处小村子里落脚,那村子每年便贡献一个童男童女,给那河伯享用,日子久了,村里反而太平无事。
此言一处,众人大骇,有人当场斥责方丈,还有人竟然动起手来,对僧侣拳脚相加,当时场面混乱不堪,佛会之事,最后也不了了之。
然而,佛会之后,城里竟然发生不少偷盗之事,以往城里百姓和乐太平,几乎没有这等事发生。更有甚者,城中数名年轻女子,竟然惨遭恶人强暴,而据目击者称,那恶人,竟然是一个僧人,被人发现之后,逃到山上去了。
可怜那女孩子,还是黄花大闺女,发生这种事,羞于见人,竟然在第二天,投河自尽了。
于是,城中百姓,民愤汹汹,当下便冲上山去,他们查不出凶手,便把清净寺一把火烧了。并且严厉告诫那群僧侣,从此之后,不许再到城里化缘,更不许到城里办佛事。
“阿弥陀佛,原来如此。”行真和尚听了,也是一阵唏嘘,“怪不得,我师徒二人每到一处地方,便受人指指点点,一连两家客栈,都说没有客房,神色不屑,拒人于千里之外,原来其中,有这么多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