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二暴怒的肥脸直扭曲成可怕的模样,平日眯成一条窄缝的双眼此刻死死瞪着,连满是红丝的眼白都看得一清二楚,像是恨不得立时将云峥撕碎。他是在云峥手里吃过亏的,因此多带了许多大汉来帮手,如今眼见云峥只得主仆二人,暗地里给自己带的从人们打了个手势,那几个大汉会意,踮着脚慢慢向这边包抄过来,仿佛随时都会扑上来抢人。 “云大少,咱们新仇旧恨一起算,今儿我要不带走这丫头,老子就跟你姓!” 云峥却丝毫不慌,只好整以暇的望着乔二,像是随时等着他发作。顾七荷看得心惊,几次想拉着云峥躲避,都被他牢牢摁住,钉子似的纹丝不动。她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回头张望几次,却看不见杜维祯的身影,只得在云峥耳边低声道:“公子,冯伯不知去了何处,我去请杜公子来……” “不用。”云峥握住了七荷冰凉的手,扬起下巴指指外头,“惟祯自有安排。” 杜维祯?顾七荷一发火了,那人方才还在眼前晃悠,如今敢是见对方人多势众,猫在后头不敢出来了?七荷越想越气,但此刻分明不是赌气的时候,若是因自己而让云峥也吃了亏,那岂不是她的过错? “公子,不如我跟他们走……” 这话音还未落,只听门外一声娇叱,大门应声而开,谢安歌只身踏进庭院,横在乔二和云峥之间。 “我听说有人擅闯私宅,妄图劫人哪!”谢安歌往乔二的方向溜达了两步,一双明媚的大眼闪着狡黠的光,似笑非笑的盯着乔二。 “我买的丫头,凭什么不能带走?”乔二不服,“再说那天在云家门口,谢捕头也亲见了的!” “乔老板说话要仔细!”谢安歌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晃了晃,“那日我是带着小的们去拿这丫头的,现场乌央乌央的全是人,没见你们签什么约,说什么话呀!” “你们果然是一伙的!”乔二听不得这句,直恼得脸红脖子粗,“我如今偏要将人带走,你敢拦着,我就连你一并揍了!” “哎呦喂,你可吓着我了!”谢安歌捂着胸口笑得前仰后合,再起身时,眼中神色已经冷如寒霜,“此刻却不是我不让你将人带走,而是他们不肯呢!” 她说罢打了个唿哨,只听院子外头一群人齐声应诺,十数个虎狼般的衙役带刀而入,齐刷刷的脚步声涌到谢安歌身边站定,明晃晃的大刀出鞘,反射着令人齿冷的寒光。 乔二见谢安歌带的人多,早已气怯,却不肯跌了面子,用手一指安歌,咬牙道:“你身为公门中人,居然和歹人沆瀣一气,欺压乡里,就不怕丢了头上这顶乌纱?” “哟,几时轮得到你来骂我?”谢安歌不怒反笑,“本捕头把话放这儿,你若有证据,就去府台大人面前告我,要是没有,就赶紧给我夹尾巴走人!不然惹恼了姑奶奶,我手中这把宝剑可不是吃素的!” 她手中樱粉色的剑穗迎风飘洒,鲜嫩的颜色却看得乔二毛骨悚然——他是听过眼前这疯婆子名声的,脾气上来什么都做得出,且如今寡不敌众,认真闹起来,吃亏的只能是自己,当下亦无如奈何,只得跺了跺脚,恨恨朝云峥一拱手道:“山长水远,云大公子,咱们回见!” 云峥极潇洒的一揖,并不答话。谢安歌却不罢休,望着乔二不甘的身影唤道:“哎我说乔老板,别忘了去大牢接你儿子,他和你丢的那二百两银子都已放出,再丢了可不关我们的事啦!” 人都走远,谢安歌才吃吃笑着挥退了衙役们,转身一脸讨好的朝顾七荷道:“七荷妹妹,我听人夸你厨艺,已经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今日瞧着我如此大费周章,怎么也得赏我点尝尝吧?” 顾七荷看得眼花缭乱,心中正在嗟叹,忽然听了这一句,忙点头笑道:“当然当然,谢姐姐想吃什么,我这就去做!” “来不及了!”杜维祯打厨房转出来,意犹未尽的舔着手指,“酥油鲍螺已经都被我吃光了,你要是还想吃,我把云儿房里的杏片和梅子……什么来着,分你一点儿!” “是梅子姜!”顾七荷失笑,那人手里捧着一只瓷碗,满嘴边上都是面渣,她才要说“我再去做”,只见谢安歌两步冲过来,方才威风凛凛的女捕头此刻犹如一只被人夺了食去的猫儿,死揪着杜维祯不放:“你这人坏透了!凭什么活儿是我干的,东西却要你来吃?” “我怎么没干活?”杜维祯口中塞满点心,话都说不清爽,“昨日要不是我粘了胡子去串戏,那乔二怎会被一张墨鱼汁写的契约骗到?我为演的真切,直挺挺倒在地上,现在腰眼还疼呢!” “那是乔二自己傻!”谢安歌横他一眼,“他拿了二百五十两台州足纹出来,五十两被我们赏了孟婆子,这会子又去府衙领钱,却不知那下余的二百两正是他自己兜里掏出来的!” “他不会去找孟婆子的麻烦吧?”七荷有点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