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正好让桂花教教你。抽烟有什么难的?抽一次就会了。”
莫金生径自走出了书房。
水生仍旧回到窗前,坐在那张法式扶手椅上,眼睛盯着窗外,继续看小花园里的植物。
过了一会儿,身后传来桂花的声音:“水生哥,烟泡烧好了,过来抽一口吧。”
“我不会。”水生头也不回地答道。
客厅里,莫金生跟叶兆山和花四宝简明扼要地讲述一番在一洞天吃讲茶的事情。
“师父,真的是那个水生杀了鬼脸彪叔?”叶兆山歪着脖子问道。
“怎么啦?”莫金生反问一句。
叶兆山不言语了。
莫金生接着说道:“这三堂口的烟土生意刚入港,树棠却没有了。怎么做下去?我叫你们过来,是想商量一下,让哪个兄弟接替树棠做三堂口香主大哥?”
叶兆山想都不想,脱口而出说道:“师父,我那里的史同春,这些年把裕昌隆的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条,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要他去三堂口做香主的话,保准能把眠云阁和南诚信两家烟馆生意弄得红红火火的。”
花四宝撇撇嘴:
“兆山大哥,你这个主意我觉得不妥。你的那个史同春也许能管得好赌场生意。可是三堂口那边是烟馆,场子,客人,哪哪都不一样,他什么都不懂,怎么做得了?我看不如就地取材,三堂口里眼下就有的行家张钎,一直在烟馆里面混日子,法租界大大小小的烟馆,哪家的门没进过?什么不懂得?咱们这些兄弟里头,要说烟馆的生意经,哪个比得上张钎门槛精?我看他最合适。”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争论起来。
赌场和妓院两个堂口生意都是岳父莫天信留下的,叶兆山和花四宝也是两个老人,莫金生对他们很客气,等他们吵吵了一通后,才插话问道:“你们看水生行不行?”
“刚才那个水生?!不行,不行,”叶兆山立刻反驳道,“他才入帮几天啊?就做香主大哥?让别的兄弟们怎么看?”
莫金生盯着叶兆山看了看,没有说话,转头问花四宝:“你说呢?”
花四宝挑拣着话答道:“水生兄弟这次在一洞天立了大功。可是他水果行出身,不懂烟土这个行当。师父,我觉得还是让张钎打理烟馆生意。水生嘛,让他管运货,或许可以。”
“你就没再提那个张钎了,”叶兆山急赤白脸地对花四宝说道,“他有那小偷小摸的毛病,看还看不住呢,你把钱柜的钥匙给他,还不监守自盗两天就偷个精光?”
“兆山大哥,你怎么老把人往坏处想呢?”花四宝也急起来,“张钎自从拜了山门那一天起,早就改邪归正了,再没有犯过毛病。看人要看现在,不能看以前。”
莫金生瞧瞧这个,看看那个,本来他已经决定要水生做三堂口的香主大哥,见二人争执不休,也不好贸然说出自己的决定来,只得缓缓再说了,于是抹稀泥说道:
“我看这样吧,史同春和张钎共同管理烟馆的生意,他们俩都做二哥。三堂口暂时没有香主大哥。你们师娘和她侄女眼下还在北京物色戏班子,过一阵子就回来了。到底让谁做香主大哥,等她回来再定吧。”
二人谁也不好再争论了。
莫金生走到墙边柜子跟前,从里面拿出一顶前清朝的瓜皮帽子,中间镶一大块翡翠,茶盅般大小,圆形,绿汪汪的,仿佛被油浸过一般熠熠放光,通体均匀一色,毫无深浅,更无半点杂色。
他将帽子递给花四宝,说道:“这顶帽子是从宫里出来的货,据说是旧朝荣禄戴过的。你去找一趟阮文魁的三姨太,把这顶帽子送给她,托她疏通一下,让阮文魁消了水生的案底。”
“是。”
花四宝见老头子如此厚待水生,心中打个激灵,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鬼脸彪叔和赵成雄跟老头子二对一,水生冲上去用绳子勒死鬼脸彪叔……妈也!水生实际上是救了老头子一命。
花四宝啊花四宝!你刚才脑子进水啦,怎么没有想到这一层呢?他叶兆山举荐史同春是为了抢三堂口的生意,我又不要做烟土生意,瞎掺合在里面,惹老头子不高兴干嘛?张钎算个球?
她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对莫金生说道:“师父,我现在就去给水生兄弟办这个事情。今天晚上你们去我那里喝一杯好不好?”
莫金生点点头:“蛮好。”
“我去跟水生兄弟说一声,叫他晚上一起去?”
莫金生点点头:“蛮好。”
花四宝扭动腰肢,出了客厅,走进书房里,口里抹了蜜一般,叫声“水生兄弟”,波浪烫发一甩,头上的两朵大花一阵乱颤,说道:“师父要我找人去巡捕房给你消案底,我得先走一步。今天晚上你和师父他们一起去我那里吃晚饭。四姐给你找个人长得最俊、曲唱得最好、书说得最妙的姑娘,我们一树桂花馆的金嗓子花香竹,好好陪你喝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