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场。 寒彬双手环胸坐在休息椅上,看着场中的贝雅和男演员谈情说爱。 她低头浅笑的样子,像极了那年仲夏,她丢下一同练习结束的自己,雀跃着投入那个人的怀抱时的样子。 那天,下着小雨。他将深蓝色花雨伞全部,都歪到了靠近她的一侧。 安静温和的微笑,仿佛可以将这世间的一切,都融化,升华。 也难怪,她会沦陷。 他不愿意再看,默默将目光移向别处。 十月底的B市,天已渐渐开始变凉。远处,大片的黄栌林,仿佛在一夜之间,被人染上了炫目的红。秋风吹过,那些红,便似一只只红色的火蝴蝶,争先恐后地从枝头飞落。 寒彬拉了拉肩上搭着的外套,起身朝基地外面走去。就像是怕踩碎那一地的梦幻般,轻轻地,慢慢地。 一片红叶轻悠悠落上他的肩。 他驻足,侧目,轻轻捻起,望着手中红叶,缓缓开口:“马德,坐得腿都麻了……” 这死丫头,怎么还不来…… 随手将红叶丢到身后,尽力掩饰着自己一瘸一拐的走姿,继续前行。 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墙角转弯,慌慌张张,匆匆忙忙。 寒彬眼中闪过一丝欣喜。但在看到她前胸袖口的大片水渍之后,欣喜旋即又变成了惊异。 “你、你这是怎么了?难道是穿着刚洗过的衣服就过来了吗?” 米七七大口地喘着粗气,头也不抬摆了摆手。 “没、没什么……你不是已经收工了,要、要回家吗?快、快走吧……” 说完转身,走在了前面。 “哎……你慢、慢点……”寒彬小声地嘀咕着。 北方的深秋,虽然没有很冷,但也绝不暖和。秋天的风,虽不野蛮,却也并不温柔。 特别,是对衣着单薄的米七七来说。 她轻轻地打了个寒颤,将衣服的领子揪得更紧了些。 身后的寒彬,皱起了眉。 终于走到车边。 他伸手一扯,把肩上的外套扯了下来,“喂……” 米七七茫然回头。 “干什么穿着还没干的衣服跑出来……”有点埋怨地瞪了她一眼,将外套向前一递,“呐,快穿上吧。别到时候感冒了,再传染给我……” 米七七的感动,还没来得及从心底涌上心头呢,就被他的最后一句话给直接冲进了下水道。 “不用,我的身体很好,不会那么容易就感冒的!你的衣服还是自己留着,好好的保重好你自己的身子骨吧……” 不满地“嘁……”了一声,坐上了驾驶座。 “你……不识好人心……” 寒彬悻悻地收好衣服,坐上后座。 屁股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他伸手一摸,就找到了那个东西。 把那东西打开了盖子一看,才知道原来是一支口红。 膏体是暗红色的,上端已经磨掉了一些。 “喂,这是你的吗?”寒彬把口红向前递了过去。 米七七回头看着口红,也是一脸的茫然。 突然脑中灵光一闪。 啊!对了!会不会是今天那个大妈留下的? 那大妈时髦得很,会擦口红一点也不奇怪。 而且,看这口红雍容华贵的样子,倒也完全符合大妈的气质。 呵呵…… 她伸手接过口红:“没错,是我的。” “切……品味真差……” 驾驶座上的某人又头也不回地在心里,默默地飞了十几个白眼送给他。 。 半夜三更。 睡得口干舌燥的,寒彬迷迷瞪瞪地爬起来找水喝。 好不容易摸到厨房,从冰箱里拿了一瓶矿泉水,咕咚咕咚灌下一大口,还没等全咽下肚子呢,就全数又都喷了出来。 楼梯口昏黄幽暗的灯光下,赫然站着一个披头散发,白衣及地的“女鬼”。 寒彬吓得腿一软,差点跌到地上。 见厨房里有人,那“女鬼”慢慢地,转身了! 白色的纱质睡衣,好像也随着身体的动作发出可怖的“沙沙”声。一只惨白修长的手臂,缓缓地向他伸了过来。嘴里好像还在念着什么“好疼啊……好疼啊……救我……” “啪!” 寒彬按下了顶灯的开关。 那“女鬼”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没有流血的嘴角,没有尖利的指甲,更没有吃人的獠牙,有的只是米七七一张可怜兮兮的脸。 寒彬默默地吞下一大口唾沫,故作平静冷淡地问道:“好玩吗?” 米七七哭丧着脸默默摇头。 然后一屁股坐到了餐桌旁的椅子上,捂着肚子轻轻地呻/吟。 寒彬这才觉察出她有点不对劲。 “喂,你、你怎么了?” 放下水瓶,一个大跨步就到了米七七跟前。 “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 “嗯……胃、胃有点疼……” “胃疼……是不是今天穿着湿衣服,着凉了?” 米七七苦笑着摇头,“不知道……” “那……去医院吧?” “不、不用了……以前也经常疼。我……喝一点热水就好了……” 寒彬将信将疑,愣了一瞬之后,转身去接了一杯热水,细心地吹得不是太烫了,递到她的手边。 米七七抿着唇,硬逼着自己喝了几口,疼痛却还是丝毫不见好转。也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热气,她的额头上已经隐隐地渗出了一层细汗,脸色也变成了一张白纸。 寒彬一脸担忧地看着她,“你要不然……去躺一下吧?” “……好。” 扶她到旁边的沙发上躺好,烧好暖宝宝给她抱在怀里,又拿了块毯子给她盖在身上,他盘膝坐到了沙发前的地毯上,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眼看她越蜷越紧,眉头也因为疼痛扭成了一块疙瘩,寒彬终于坐不住了。 “咚咚咚”跑上楼去,拿到了米七七的电话,又“咚咚咚”跑下楼来,“啪嗒啪嗒”按了几下,把手机放到了她手边。 “我现在出去帮你买药。手机我已经设置好了快捷键,你只要长按一,立刻就可以打电话给我……那我立刻就会回来……”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停了一下,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终于,他还是将最后一句话,说了出来。 轻轻的,柔柔的。 “别怕……有我在呢……” 话音刚落,人已经大步流星离去,一瞬后,消失在了白色精雕木门后的茫茫夜色里。 米七七怔怔地望着那人刚才站着的地方,仿佛还有他虚无的幻影留在原地。 说,别怕,有我在呢。 一丝温暖渐渐浮上耳际腮边,又烧上头顶,最后,像某种无可救药地病毒一般,迅速蔓延至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