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澄澄回到客栈,其实也没什么事情,看天气挺好走廊里也没什么人,就开着门窗通气,自己把行李整理一下。 刚开始没一会儿,忽然听到后面有动静,扭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福宝儿正站在那儿,顿时有点尴尬,有很多话她想说,但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好。然而还不等她想办法,福宝儿却忽然走过来,转从身后抱住她的腰。 小别扭的声音在耳边呢喃:“咱们和好吧……” “……你……”何澄澄想问个明白,但是还不等她说出口,福宝儿圈住她腰的胳膊却忽然用力起来,勒的她五脏六腑好像都挤到一起了,就像当初第一次见到他时,那么无助。 “不要丢掉我……” 何澄澄感觉一下子被戳中了泪点,顿时心软的一塌糊涂。 其实福宝儿这小东西又何尝容易呢?即使表现得再怎么适应,再怎么融洽,到底是别人的家,看着人家一家和和睦睦相亲相爱,他总会有寄人篱下的感觉吧。即便如此,也不愿意说起自己的过去、自己的家庭,想必不会是什么温暖的记忆。 “我没有任性,也没有离家出走,你请了那么专业的团队替我找家人,为什么找不到?因为根本没有人想找我回去。” “也许有什么误会……”何澄澄握住他环住她腰的手。 “误会……”福宝儿冷笑了一声:“姐,我不傻的,难道我不知道呆在哪里比较幸福吗?是真心还是假意,生活在一起会没有感觉吗?” “就像刚才吃饭的时候,虽然赵爸爸没把菜单递给我,但是我了解他,知道他是个好人,心又大,他不是故意叫我难堪。也知道你有多温柔,所以才马上递给我菜单,怕我觉得尴尬。” 他这一番话说得直戳心窝,何澄澄伸手揉了下眼睛,觉得眼眶热热的。 松开他的手臂,转身紧紧抱住他:“傻子,姐怎么会丢掉你呢?无论你是谁的孩子,姓什么,你都永远是我们家的孩子,是我的弟弟,松子儿的兄弟!” 这时候,开着的大门门口出现几张偷听的脸,被发现了之后,松子儿跑过来一起抱抱。舅舅也一脸感慨地走过来,揉揉那凑在一起的两颗小脑袋,舅妈笑着揉着眼睛:“这孩子,真是……” 矛盾解除之后,封印快乐的魔咒也解除了。 大家开开心心地去逛古镇,刚逛了一会儿,发现各自的兴趣点都不一样,于是兵分三路各自去逛了,只说好了晚一点直接回客栈集合。 这时候的丽江古城虽然还没有后来商业化那么严重,不过也已经挺有规模了,各种店都挺齐全的,鲜花饼、藏饰、牛角制品、银饰,明信片,还有人像素描和文化衫。当然还有艳遇圣地酒吧街。 舅舅舅妈手牵着手过二人世界去了。 转角的街头有个长胡子的大爷正叫人给他画素描,澄澄妈跟松子儿俩人呆在那儿看得津津有味。 何澄澄和福宝儿俩人待不住,就撇下他们自己去逛。酒吧街他俩没什么兴趣,街边儿那些小店虽然热闹,但是逛久了其实也都大同小异,这时候又没有WiFi,回去也是闲着,俩人就到处瞎走。 幸好路边儿小店的小吃也不少,他俩一路吃,倒是也不无聊。 “什么怀胎豆腐啊,不就是豆腐挖空了里面放点儿馅儿么,有什么好吃的,油油的,一点儿也不酷……还没我赵妈做的麻婆豆腐好吃呢……”福宝儿小同志自从跟何澄澄摊牌以后,就跟解开了什么封印似的,变得格外坦率毒舌,有啥说啥。 何澄澄嫌弃地咧咧嘴,她小时候别说比较一下了,麻婆豆腐也没吃过好不啦,余光瞄到街边儿有个摊子挺有意思,赶忙捂住福宝儿眼睛:“别动,给你看个酷的……” “哈?是什么?”福宝儿也没乱动,任由何澄澄捂着他的眼睛把他带到一边儿去。 “好好,快到了……看!” 何澄澄把他转过去之后,猛地松手,福宝儿睁开眼睛,顿时僵住…… 他面前的摊子上写着“百虫宴”,摊子上摆着一堆一堆炸熟的虫子,有毛虫、竹虫、蛆虫、蝉蛹、蚱蜢…… 那一堆一堆的蛋白质扑面而来,别提多“养眼”了。 福宝儿傻眼成这样儿真是少见了,何澄澄忍住笑:“怎么样,这个酷吧,我请你吃,想吃多少都行!” 福宝儿扭头挑起眉,长胳膊一捞就把她拦腰捞了过去,真的凑那些虫子那么近还真是可怕,何澄澄也有点儿受不住,扭着要走掉,却被福宝儿拽着走不了,笑着抗拒:“喂喂,你松开!” “这个这么酷,我得请你尝尝才行啊!”福宝儿说着冲老板嚷嚷:“老板,给我来一盒!” “哎,来咯!”精明的老板速度地装了一盒递到眼前,这简直就到了何澄澄鼻子底下了,她几乎能闻到那炸酥的蛋白质的味道了,脑子顿时一花,尖叫一声,冲开了福宝儿的胳膊,却也把那盒虫子打翻了。 盒子飞出去,洒了站在路边儿往楼上看唱歌的路人一身。 那人低头一看自己一身虫子,表情臭臭地就看过来,何澄澄顿时笑了,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这路人不是别人,就是成不念。 “喂喂,这小哥儿,还没给钱呐!”老板可不管洒了没洒,给你了就得给钱。 “啊,不好意思……”虽然自己吃不了,这好歹是人家的饮食文化,当面表示抗拒还挺不好的,福宝儿正不情不愿地拿自己零用钱出来,头顶上忽然有人拿话筒说话。 “喂,二叔,这都我朋友,乡里乡亲的就算了呗~” 何澄澄抬头一看,这个小酒吧二楼的驻唱歌手正倚在木栏上,一头卷卷的长头发扎得高高的,一张小尖脸儿,画着浓浓的烟熏妆,黑色的蕾丝小公主裙别提多中世纪多魅惑了,带着长长黑手套的手臂把话筒凑嘴边儿:“哎呦,二叔,身为这条街上卖炸虫子里最帅的,你往这儿一站就是一道风景了呀,计较这么几条小虫子多降身价啊……” 那大叔被她夸得没脾气,旁边儿几个小摊贩都扭过来调侃他,无奈地摇摇头,冲何澄澄他们笑笑摆摆手,没收他们钱。 “谢谢……” 何澄澄俩人还是道了谢,结果道完谢一扭头,那美女已经从二楼栏杆里翻到外面屋檐上了,拽着房上挂着的麻绳轻盈地跳到木桶上,接着伸出手做出要抱抱的动作,成不念就乖乖走过去,握住她的腰,把她从桶上抱了下来。 看着何澄澄和福宝儿俩人目瞪口呆的表情,这美妞儿似乎格外神清气爽,看看何澄澄,又使劲儿看了两眼福宝儿,眼睛闪闪发光:“你这小男朋友不错,我喜欢!” “喂喂……你够了啊,这是人家弟弟,这么小的男孩子你也好意思下手?”成不念比这姑娘高了整整一头,伸出根手指戳她单薄的小肩膀,美妞儿左扭右扭地躲过去。 “我开个玩笑嘛!这么一本正经的,没意思……”美妞儿挖着鼻屎斜眼儿看他,难得成不念也能有吃瘪的时候。 “你好,我叫江不秋,咱们今天见过一面的,你们还记得我吗?”江不秋两眼放光。 “见过吗?”福宝儿一脸懵,显然完全不记得这件事儿,何澄澄也是一样。 “就是白天义演的时候嘛!”江不秋看他们完全没想起来,有点儿着急地跺着脚。 成不念轻咳了一声提醒道:“就那个跳古典舞的。” 何澄澄赵福宝儿俩人恍然大悟,白天义演穿古装跳古典舞,晚上在酒吧驻唱画上浓浓烟熏妆,活得很疯狂很潇洒的姑娘啊。不过…… 何澄澄指指成不念:“成不念?” 又指指江不秋:“江不秋?” “NO,NO!”江不秋赶忙摆手:“你们可千万不要误会!我跟这家伙既不是兄妹、也不是男女朋友,我们完全没有任何关系,只是最普通的发小儿而已!” “噗……”何澄澄忍着笑,看江不秋身后的成不念莫名其妙中了很多枪的一脸哀怨。 “我妈回来了,就在那边儿有间工作室,没事儿的话一起过去坐坐呗~”江不秋揪着自己弹簧一样的卷毛兴致勃勃的邀请。 何澄澄和福宝儿俩人还真没什么事儿,时间还早,干脆就真的过去看看热闹。四个人一路走一路聊,江不秋解释自己名字的时候,还狠狠吐槽了成不念的名字。 “我的名字可跟成不念的名字不一样,他那名字就是出自那首肉麻的酸诗嘛!我的名字可不是的!” “你名字连首酸诗都不是……”成不念吐槽,江不秋扒着眼睑跟他吐了吐舌头。 “我爸姓江,我妈姓夏。我爸不喜欢冬天,觉得冬天冻结了灵感,所以他的人生就是春走到夏,夏走到秋。但是遇到我妈以后,他的一年就停留在了夏,再也走不到秋,所以我就叫江不秋!” “原来如此,那你家是这里的吗?” “没有,我家是西安的,我妈就是觉得这儿景色好,在这儿弄个工作室,偶尔来工作罢了。” 就这么说着唠着,不一会儿就到了江不秋妈妈的工作室,眼看就是跟民房没什么两样,结果进了屋子却发现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里面摆着各种各样的画儿,屋子里都是颜料的味道。 不过,门开着,灯开着,江不秋她妈却不见踪影。 “啧啧……你妈还是一如既往的心大啊……”成不念摇摇头,弯腰把掉地上的画框捡起来,立在墙边儿。 福宝儿和何澄澄好奇地在艺术家的屋子里转悠,慢慢地看着那些画儿。 “怎么样,我妈画的还行吧,这里的画儿都是她随便画画的,没什么所谓,你喜欢哪个就拿走,反正堆着也是碍事儿。”江不秋大方地说。 成不念简直要替江不秋她妈被气笑了:“这话要让你妈听见不得抽死你。” “没关系啦……”江不秋没所谓地在水果盘里拿了个苹果啃了两口:“我妈要保持她艺术家的优美气质,顶多也就在心里抽死我,不会真的下手的。” 福宝儿才不管这些,从墙角儿抱出幅画儿来:“我姐说她要这个。”被何澄澄一巴掌抽在后背上,动都不带动的。 “我什么时候说要这个啦!”何澄澄怒吼。 “好啊,拿来,我看看……”江不秋凑到跟前仔细一看,嚼着苹果的动作忽然就僵住了,抬头看了抱着画儿的福宝儿一眼,接着继续坐回藤椅嚼起了苹果:“你叫赵福宝是吗?” “对啊?”福宝儿瞅着江不秋,似乎没搞明白话题怎么忽然转到自己身上去了。 “啧啧……这名字怎么取得,你应该叫赵,不列颠,基督山,明寺,直树,这类的名字才比较符合你的气质嘛!”江不秋举着苹果一挥手下了论断。 “噗……”成不念一口茶叶水没咽下去,差点儿喷在江不秋妈妈的画儿上,赶紧捂住嘴使劲儿咳嗽。 “什么?”福宝儿挑了挑眉,完全没搞明白她在说什么。 何澄澄瞅了瞅自家弟弟,憋笑不已。不过福宝儿刚来她家时她还没感觉,觉得就是个普通的小胖子,但是越长就越有棱角,特别是抽条长高以后,小时候的胖也都长到骨头上去了,他跟松子儿乖顺的风格不太一样,越来越有种叛逆boy的感觉,赵福宝儿这名字顿时就违和了。 只是他自己却完全没感觉,还挺喜欢自己名字的。 “没事儿,听不懂算啦。”江不秋也无所谓:“不过这幅画不能送你们,因为这个是别人送我妈的,送了你们没法儿跟我妈交代。” “啊……这样啊……”福宝儿有点儿失望,又瞅了那画儿一眼,把它摆回去,看都不看别的画一眼:“那不要了。” “切……”江不秋不爽地狠狠啃了口苹果。 成不念暗戳戳笑着摇摇头。 何澄澄没眼看地叹口气,值钱的要,不值钱不要,福宝儿这孩子金牛座的特质还真是没救了。回头瞅了一眼他选中的那画儿,跟别的画风格还真不太一样,落款似乎是个龙飞凤舞的“砚”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