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明白她何以对自己之后的审视盘问也是淡淡地,仿佛自己无权过问,而自己即使极力维持风度也实在有一种错觉,以为自己是那个特别身份的人,而她沈云洛是正牌的秦夫人。后来她终于对自己有了情绪,站了起来,是想走开还是怎样呢?这时,他进来了。知道他不喜欢自己对他态度亲昵,可是嫉妒与不安让自己决定在她沈云洛面前故作姿态,示威地以亲昵口吻向他表示自己的关怀。没想到他居然一点面子不给,直接无视,将全部注意力放在她的身上,自己简直是自取其辱。更令自己震惊地是,不仅如此。他对她不仅是温情关怀,而是看着她沈云洛的不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一时喜欢的兴趣的娇宠,而是从心对一件珍品的疼宠、珍爱、怜惜、保护,那是一个男人真正的爱情的目光。推翻了自己对他十年来累积的印象,也击倒了自己,心里一下陷入无边的恐惧,清晰地感觉有什么自己想拼命抓住的现在却飞速溜走,挡不了、抓不住。而她沈云洛没有撒娇,没有告状,没有嗔怨,只是打个招呼就出去了,而他却让她“等他”。林丹不是个笨蛋,看到他们简单的交流,却是感情互相地传送,自己竟是找不到突破口,就像一个局外人在可笑地跳舞,却不被他们注意,原来自己不是主角,他们不是观众。不,自己怎么甘心不是主角?一个沈云洛而已,无权无势,就算他现在爱她又如何?男人的爱情能保持多久?但责任不同,而他又是一个非常有责任感的父亲,自己有他钟爱的儿子,这点是沈云洛绝对的劣势。如何对沈云洛,看来需要好好谋划,先借他来看儿子的时机探探具体信息再说。 秦忠信坐在沙发上,看着林丹在那儿沉思默想,知道她一定在心思翻转,林丹从不是一个轻易认输的女人。 “忠信,你什么时候搬回家住?珩珩每到吃晚饭的时候就念叨爸爸。”想来想去还是从儿子入手比较稳妥。 “林丹,”他轻轻一笑,心里清楚她的算盘,“你和我根本没有谈论这个问题的基础。我现在之所以坐到这儿,是因为珩珩的存在才想再提醒你一次。” “没有谈论的基础,为什么?你也说我们有珩珩,珩珩肯定希望你回家的,哪个孩子不希望爸爸妈妈在自己身边。” “以后,你无需去公司,真有什么事情可以给信息,电话也行。” “就因为我今天见了她吗?我也不想去公司打扰你,可是她为什么就可以每天跟你去公司?我是你儿子的妈妈,她不过是一个贪图富贵的女人,会重要过珩珩吗?”她一时气愤急切,没注意自己说漏了信息。 “每天?你在跟踪?”他一凛,眼里闪过寒意,“你有什么权力跟踪?又有什么立场跟踪?看来你今天不太冷静,那也没谈下去的必要。也没事情要谈。你只需记得:你只是林丹。” 他站起了身,完全是通知完毕要走人了。 一句“你只是林丹”刺激了她,这是她一直以来最大的隐痛与不安,不由一时情急,忘了顾忌:“我只是林丹?我也是秦太太!人人都知道我是秦太太!” “秦太太?”他站在那儿,仿佛听到一个笑话,兴味一笑,“你自我催眠吗?秦太太,你是吗?” “我没有自我催眠,虽然没有证书,但是还有事实婚姻,我有儿子,别人都知道我是秦太太。” “事实婚姻?”他眯起了眼,“都知道你是秦太太?就你那几个朋友吗?你的保姆认识我吗?这里有我生活的痕迹?若这个世上所有生了孩子的女人都是太太?你这样的人该在哪里存在,还是该上位?” “你也承认的!别人叫我秦太太时,你也没有反驳!”恐慌令她尖叫起来,忘了在他面前维持形象。 “那不是承认,而是你还没有被反驳的资格。” 她的臆想彻底惹怒了他,再无禁忌,再不留情面。 林丹红了脸,一阵难堪。被他明确的否定彻底伤到,红了眼框:“秦忠信,你到底有没有心的?孩子你让我流掉就流掉,你让我生就生,十年的等待与苦守,我这么多年算什么?” “你一直独立而自由。”他冷漠地看着她,眼中无一丝情绪波动。 一股寒气从心升起,眼泪顺颊而下:“忠信,你真是要抛弃我吗?” “从没收过,何谈抛弃?” “你……不是我先攀你的,是你招惹我的,如果……如果不是那一晚……” “如果不是那一晚,我永远都不会碰你。如果不是你的第一次,也不会有你今天站在这儿和我说话。”他冷冷地看着她,性感、优美地双唇一字一字吐出让她寒到心底的话语,“林丹,你要钱,我给你一生生活无忧。除此之外,不要做任何非分之想,也不要想着再兴风作浪。否则,我可以给你 ,也可以收回;而你,也不会像上次一样被轻易放过。” 话落,他再不做停留,转身往门的方向走去。 “不,忠信,别走!” 再无希望的恐惧令她行动先于意识地扑了过去,紧紧抱住他的腰。他停住脚步,轻轻掰开她的手,一言没发,直往前行,走出门外。然后,传来大门开关的声音。 她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跌落地上。他如弃薄履的轻视,不,他从没收过自己,连“弃”字都称不上。这样无情又不留丝毫情面的话语让她有种被剥光衣服弃之大街的难堪,让她感觉她林丹如此廉价。是的,他对自己从无爱恋,除了一次被算计再被自己后来有心设计而引发的床上关系外,无一丝情感付出。金钱上,他确实很慷慨,或者说对自己的第一次也足够诚意的补偿。可是,自己付出的,不仅是身体,还有一颗心,虽然因对物质的追求而夹杂一些私心,不够纯粹。可是,婚姻是怎样?爱情是怎样?为什么十年的等待与隐忍还不能够打动他?自从自己怀孕后他对自己身体的冷落与无视自己都忍耐了下来,如此委屈求全还不是为了有一天能够成为真正的“秦太太”。现在全都被打碎了,片片跌落,拾捡不起。以前只在影视剧中、小说里看到男人的无情,哦,还有自己那个没几分熟悉度的父亲。自己曾在心里轻视包括母亲在内的那些女人的愚蠢,心说如果是她林丹,哪里轮到那些男人掌握主动权的份。可是,自己还是遇到了,夏玉姝的事件和儿子的出生给自己一种错觉,以为以自己的心机、以女人的阴柔、风情还是可以赢在最后。不想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妄想,他说得没错,自己是在自我催眠。一个男人的无情清清楚楚实实在在地甩在自己的脸上。是否该清醒,是否该认输,是否该放弃?她抹了一把满脸的泪水,纵横的泪痕糊了脸上的妆容,看起来有些滑稽,而眼中的挫败、打击、慌乱、迷茫,又令她显得苍白、颓败而恐怖。 儿童房的墙角,一个小小的身影探出一双眼睛静静地、探寻地看着楼下的一切。刚才的对话他听到大半,但不太明白,只知道应该不是愉快的事情。因为爸爸是浑身散发着冷意走的,而美人姐姐现在更是不顾形象地趴在地上,哭了,花花的脸。他不太清楚怎么回事,安静地看了一会儿,看着美人姐姐有些可怕的神情,慢慢地缩了回去,懂事地、静悄悄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别墅主楼里只有林丹和秦珩,夜已晚,秦珩已睡。偌大的房子在亮白的灯光下,在寂静清冷的冬夜,显得更空旷、冷寂,夜晚也放大了这一空洞。地板上的凉意透过衣服传进肌肤,没有让林丹感到冷意而是让她清醒。凝了一会儿神,从地板上爬起来,没有管身上弄皱的衣服,走到桌前拿起杯子把里面冷掉的水一饮而尽。然后回了卧室,没做停留直接进了浴室。先站到镜子前看着里面那个狼狈的女人,没有了明艳妩媚,只有苍白、落寞。 林丹自问,这个女人是谁,是自己吗?怎么可能,只是眼熟而已。不,眼熟也不是,她林丹怎会和失败的人眼熟。没到最后一刻,自己怎么会输?只是一时的慌乱罢了。对着镜子一笑,因为花妆,那笑容看起来有些怪异。她保持微笑看了一会儿,看到眼睛在灯光下闪出的光亮。拿过卸妆乳认真而动作轻缓地在脸上晕开,融化彩妆,卸掉。洗净,露出一张干净、清透、明艳而妩媚的脸。定定看了一眼,敷上一张保湿面膜。脱掉衣服,走到浴缸前,抬脚跨了进去。浴缸还没放水,缸有些凉。打开水龙头,躺下去,让温暖的水从身体下面漫上来,一点点浸润、温暖自己的肌肤。二十分钟的浸泡、蒸腾,让身体如踩在云上一般的轻松。起身,擦干,洗掉面膜,然后赤着身子走出浴室,走进衣帽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