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1章 相看(1 / 1)庶出之换夫记首页

商府的当家主母姓郭,和范氏的嫂子周氏是多年的手帕交。  郭夫人虽然不是出生在大富大贵之家,但提起她,京中的贵妇们无不艳羡。  郭氏的父亲是开朝第一任御使大夫,家中虽无巨富,但对她这个女儿向来是奉若掌珠。她十八岁那一年才嫁给了当时还在翰林院做主事的商大人。商家人口简单,家中只有一个老母和一个幼妹,郭氏嫁人后不仅婆母慈和,小姑柔顺,商大人本人也颇为体恤妻子,婚后十几年也不曾收过一个房里人。两个人夫妻恩爱,没几年就生了一位小公子。小公子打小就聪明懂事,明理上进,刚满十岁就考过了童生试,去岁又中了秀才,郭夫人这辈子就鲜有什么憾事。每每朝堂上御史们弹劾某位官员私德不修或是宠妾灭妻的时候,这夫妻二人几乎都要被拎出来作为夫妻相处的典范。  就是这对几乎一辈子没红过脸的模范夫妻,近来却因为一件事差点闹了和离。  原因无他,一向自律的商家独子商子桓近来招惹了一朵桃花,还是朵让郭氏有苦说不出的烂桃花。  七月中旬,郭氏出嫁多年的小姑带着年方十四的女儿方雅回上京省亲来了。  说是省亲,实则是想在上京替女儿找个人家。作为丈夫唯一的亲妹,这点力,郭氏还是愿意出的。  方雅小姑娘名字起的文秀,这人却是个爽直的性子,往好听了说是娇憨,往难听了说就是没有家教。就算郭氏多次带着方雅出门做客,只要小姑娘在人前开口说上三句话,众位夫人无不端起桌子上的热茶。那茶杯若有灵性,当时的潜台词大概就是慢走,不送。  郭氏替外甥女操心婚事,愁的几夜睡不好觉,却不成想自己家的后院险些着了火。  方雅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正所谓哪个少女不怀春。自打她见到了舅父家那个玉树临风的表哥,一颗芳心早已暗许。搁在一般的闺阁女子,顶多隔三差五写几首酸诗,十天半月垂几行清泪。可是方雅小姑娘却是个彪悍的,有一日家宴上,她看舅父舅母心情不错,就大大咧咧地直言不讳说,自己喜欢子桓表哥,想给舅父舅母当儿媳妇儿。  饶是郭氏涵养过人,也差点当场掀桌。  幸好小姑她一句童言玩笑把这茬揭了过去。  是夜郭氏不禁埋怨了商老爷几句,商老爷倒是觉得,自己的外甥女能嫁给自己的儿子,亲上加亲,似乎,也不错。  郭氏立刻就怒了,当时的大意是:我儿子那是芝兰玉树,如山间白雪,她方雅就是个村姑莽妇,如脚底烂泥,你要是敢把方雅给我做儿媳妇儿,我就和你和离。  商老爷迁就了郭氏一辈子,当晚却因酒壮怂人胆,硬气了一次,尤其听她如此贬损自己的外甥女,也不让份了:这门亲事我觉得甚好,你要是想走,我也不拦你,到时候让雅儿进门就当家,省得受你这恶婆婆的气。  气头上的话,当然做不得真,可是郭夫人骑虎难下,当晚就收拾行李回了娘家。商老爷第二天醒了酒,知道自己是捅了马蜂窝,只能主动上门负荆请罪,给郭氏赔礼道歉,才把她请回府来。。  郭氏知道自己不该一时气愤说了狠话,但是她委实清楚商老爷的脾气,如果方雅一直嫁不出去,商大人是真有可能让桓儿娶了他表妹的,毕竟商大人如今就这么剩这一个亲妹妹了。此后郭氏就更加卖力的到处推销方雅,商老爷感动妻子为了自己外甥女奔波辛苦,郭氏却是担心一不小心祸水东引。  转眼几个月过去,方雅至今无人问津,小姑娘不以为意,时不时的还会让子桓表哥带她去东街买胭脂,去西街看杂耍。  郭氏眼见方雅短时间内脱不了手,只好把主意打到自己儿子身上。只要找个方方面面都盖过方雅的儿媳妇儿,商大人怕也没话可说。  按说商子桓今年都十六了,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但他本人心无旁骛,一心科举,甚至表示未立业不成家,郭氏觉得自己儿子是人中龙凤,将来有了前程还怕没有金凤凰吗?从前就没着急。  可是方雅小姑娘这一闹腾,郭氏也别无他法了,就算先不成亲也要先定下一家,省的被个无知村妇趁虚而入。  上个月女眷的聚会,郭氏和周氏因听不惯南边的昆曲,索性到水榭里闲谈,两人向来交好,有什么话也不用遮掩。郭氏偶然提起想为自己的儿子找门亲事,周氏一下子就想到了向晴身上。  这两家说亲,首先讲究个门当户对,其次看的是家风教养,最后看的才是孩子本人。  周氏略提了提自己的外甥女-俞府嫡出的大小姐俞向晴,郭氏先满意了七分。俞家从前做到了潞州知府,品级上虽不如翰林院院正高,却是个实缺儿,而且,俞老爷也算是个干吏,如今已经升任了礼部侍郎,不日就要赴任。这进了六部就意味着接近了权力中心,可以说是前景远大。郭夫人首先对这门第就很满意。再看俞家的家风,先不说俞家诗书传家历经百年屹立不倒,就凭周氏的人品做保,俞家女儿的教养是一定有保障的。(有方雅小姑娘垫底,郭夫人觉得是个正常人家的姑娘都不差好嘛!)  两厢都有意,周氏却没有把话说死,只说等小姑不日到了上京再去问问女家的意思。  以上是前情,也是周氏为什么第一个就向范氏提了商家,一是知根知底,二是这媒人嘛,通的是两家之意,只有方方面面都照顾到了,才能凑得一个好字。  范氏既也相中了商家,周氏就做主制造个机会让两家相看一下,这地点嘛,自然定在了范府。为了遮人耳目,还同时请来了几家相熟的夫人。  十月二十八这一日,范氏早早起了身,早膳额外点了一碗参汤服了,又随身带了几片参片。  辰初,向晴和向晚姐妹就来了正房。  母女三人今天都穿了见客的大衣裳,因昨夜下了雪,又让丫鬟各自取出了御寒的毛皮大斗篷。  临出门前,范氏从妆奁里取出了两串珍珠项链,颗颗有小指肚大小,分别给姐妹两人戴了两圈,这才施施然出门。  向晚以往在潞州也跟范氏出过门,只觉得她今日格外郑重,不知道等会要见的是什么大人物,遂吩咐随行的九儿和珠儿到了舅母家里谨言慎行。  范氏出门不算晚,但有人比她更早。  范氏带着女儿到了范府后宅的时候,商府的郭夫人已经和周氏寒暄了有一会了。  见了面,两家心照不宣,先是周氏引荐了两家长辈认识,接着就是小辈们给长辈见礼。  向晴今日穿的是湘蓝色的对襟长褂,下面是橘色的曲裾长裙,整个人看起来稳重又不失温婉,向晚穿了件石榴红的对襟小袄,下面配秋香色的马面裙。姐妹两个一个大气一个乖巧,让人观之可亲。等姐妹俩问了好,郭夫人当时就把手上戴着的玉镯子摘下来直接套在了向晴手上,又把事先准备好的白玉兔摆件给了向晚。  向晴看那镯子水头十足又不失温润,想来是郭夫人经年戴着的,心下吃不准就看向了母亲范氏,见范氏微微颔首就从容的上前道谢。郭夫人看她进退有度不忸怩,又满意了几分。  不多时,安远伯府韩夫人和工部侍郎李夫人并刑部主事刘夫人也带着女儿们来了,免不了又是一阵厮见。向晚向晴收下了不少表礼,都精巧非常,范氏出手当然也不小气。  一般的女眷聚会,无非聚在一起说些首饰布料,家长里短。但郭夫人有心和范氏母女多攀谈几句,范氏也有心周全,慢慢的,一伙人就变成三拨儿。  周氏知道内情,作为主家自然要提供便利,就辟出了暖阁供郭夫人和小姑说话。其余几位夫人置办了点心酒菜叫了说书的女先生在堂屋饮宴。女孩子们则在院子深处的秀楼置办了一桌酒菜。那里是周氏大女儿出嫁前的住处,已经闲置了半年多。  暖阁里,郭夫人看范氏脸色苍白,似乎有畏寒之症,于是吩咐下人关了窗户再熬碗姜茶来。  范氏心下感动,既是个会体贴人的,就差不到哪里。晴儿若能得个好婆母,婚姻已经美满了一大半。  “多谢郭夫人,不瞒您说,我这是多年的老毛病了,这些年延医用药,不知花费了多少,也不见个起色,难为夫人迁就。”关上窗就看不到庭院里的景致了。  “不过举手之劳,我痴长范夫人您几岁,和你嫂子也是多年至交,若是不嫌弃,喊我一声老姐姐也使得。”  “郭姐姐是咱们上京出了名的有福之人,能攀了您当姐姐,我高兴还来不及。您不见外,喊我一声妹妹,我就是沾了福气了。”  “如此,我就僭越了,范妹妹。”  “我见郭姐姐今天孤身前来,怎么不见府上的小姐们。”  “我倒是想有这样的福气,奈何命里只得了桓儿一根独苗,若是能得个如你家晴丫头一般的乖囡当女儿,才真正算是你们说的全福之人呐。”  这已经是很露骨的试探了,看来郭夫人对晴儿是非常满意的。范氏心里有数,却不能立时应承。女方还是需要矜贵些才行,何况还没看到商家的儿子呢。  “郭姐姐喝茶,喝茶。”看范氏没接话,郭氏知道自己确是有些急了,这相看相看,当然也得让人家看过自家儿子才算。  “养过了儿子,方知还是女儿贴心,我家桓儿自7岁起就养在外院,整日就知道读书,我这当母亲的就是想见他一面,都要被我家老爷责怪耽误了他的课业。”  “令郎如此上进,郭姐姐应当欣慰才是,不过确如您所言,女儿是母亲的贴心小棉袄。我久病在床更有体会,晴儿她自10岁起就在我跟前伺候汤药,还要代我照看着一大家子琐事,说来惭愧,我这为人母的反倒要女儿照顾。”  “晴丫头至纯至孝,我今日见了也是喜欢的不得了。”  “得了郭姐姐的眼缘,是晴儿的造化。”  郭夫人看范氏不露声色打着太极,顾不得身衬,只好咬牙说道“我与晴儿既有缘分,不知范妹妹何时得空,不妨到我府上小聚,也好让我那不成器的犬子也给妹妹你请个安。”  “如此甚好,我也久闻贵府的大公子年少有为,知礼上进,是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  “择日不如撞日,我府里的腊梅这两日开的正好,不如就定在明日?”  “就依郭姐姐所言,我明日必到。”  看郭夫人一日都等不得的样子,范氏反而犯了合计,莫不是,这商公子有什么隐疾?  当然,如果范氏看到商府那位奇葩的表姑娘,大概也会明白郭夫人急个什么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