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勒大石如连珠一样说出来,又指了指身边的士卒,提醒道:“更何况,现在继续作战下去也没有太多效果了。”
耶勒猛望去,发觉下一批登城的羯人士卒中居然有人在瑟瑟发抖,向苍天祷告,不由大怒,挥鞭欲抽。
“开国之战时我们的战士无不是闻战则喜,哪怕前方就是死路也会一路狂呼酣战。老夫戎马一生,亲冒箭簇登城七次,有一次皱过半点眉头,我就愧对我这个猛字!”
耶勒大石制止道:“猛叔息怒,我们也不是开国的羯人了。”
耶勒猛见耶勒大石态度坚决,放下手中马鞭,坐到一边,下令鸣金后,疲态毕显,道:“是啊,大家都不是开国时的样子了。”
老头子絮絮叨叨地回忆起了从前:“想我们当时也是一穷二白,甚至连个甲都没有,还不是这样趟过来了?”
“当时的大首领也是好啊,他带着我们几十个部落歃血为盟,发誓一辈子不再受辽人剥削。我们就一路打,一路抢。大首领他从来没看过那些金银财宝,美人豪宅。他永远都在为大家思考怎么打才能少死点族人,我时长见他为大家操心到深夜。”
“那时大家虽然都是不同部落,但都亲如兄弟。任何人都可以向自己的同族托妻献子,被托付之人也会视若己出。但是你知道吗?前几天我去下面视察,发现有人在吞吃遗孀的抚恤!你敢相信吗?自己部落的人在喝自己部落人的血!”
“这才不到五十年啊,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大首领当皇帝就变了,虽然我不喜欢李保国那个小人,但是他也的确为我大梁尽心尽力,高祖他那样对他,着实有些过了,令人心寒。当年我当猛安的时候,有个小卒向我托付自己孩子,我还不是尽心养大。可现在,居然有人私吞抚恤,欺负人孤儿寡女。这样下去还会有谁敢奋不顾身,为大梁效死?”
老人锤着自己的腿,追忆着往昔,老泪纵横。不知是在为这世道难过,还是为自己不败之名被打破而难过。
“大家明明还是之前的人,土地也还是之前的土地,为什么我会觉得如此陌生了呢?”
耶勒大石尊敬地听完老人的絮叨,说道:“一切都怪那皇帝老儿,明明当初大家一起歃血为盟,梁国永远是所有羯人的家园,是他坐在那最高位置仍意犹不满,想要成为一言九鼎的皇帝。正所谓行下效,皇帝老儿尚且如此贪婪,下面人自然便是变本加厉。自那以后,人心思动,再无开国的赤诚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