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娇躯迎面扑来,上官卿渃高提的心悄然地回到原地。 “卿渃哥哥,卿渃哥哥!”水芸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袖,浑身瑟瑟颤抖,苍白的脸色仿佛随时都可能晕厥,“那,那里……” 她将头紧紧地埋在他的胸前,右手则指向另一头半开的窗户。 上官卿渃沿着她所指的方向转眸看去,窗外,除了清凉的夜空,并无其他,虽是如此,温润的眼眸也难以抑制地凝了层冷意,心里亦缭绕起一丝沉重。 收回目光,他神色淡定,轻轻地将她推离怀中,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她,微垂的眼眸闪过一丝狭促。 “小芸儿,这些年,你在圣宫身边究竟学了些什么?”他以衣袖擦去她脸上的眼泪,声音很是温润,如一缕轻风,“不过是一只小东西,看把你吓的。” 水芸正渐渐放松下来的身子陡然一僵,圆瞪着眼,结结巴巴地询问:“你,你也看到了?” 她一动都不敢动,而她对面的上官卿渃却笑得璨如桃花。 “卿渃哥哥!”水芸气恼地跺了跺脚,却又不敢离开他半步,只能暗自懊恼。 上官卿渃亲昵地捏了捏她气鼓鼓的脸颊,莞尔道:“生气了?” “哼!”水芸侧过头,视线游移,就是不看他。 上官卿渃也不生气,他牵着她走至床侧,双眸含笑,像极了三月春水,“好了,我不逗你了。” 水芸坐在床侧,依旧微抬着下巴,不看他,然而她却下意识地挪了挪位置,将身侧的位置空了出来。 上官卿渃见状,唇边浮起一抹不易察觉的浅笑,沉默不语。 他从衣袖中取出一物,当目光落在掌心中的东西之时,他心里复杂的情绪一并涌了上来,然而却也只是于瞬间便归于平静。 屋内无端地泛起一股冷意,水芸向他看去,好奇的目光随即落在他的掌心之上。 那是一块黑色的玉质令牌,虽然散发着淡淡的玄光,但是它的四周亦同时缭绕着一团浅浅的白雾。 这是什么?她探究似地伸手戳了戳,满眼困惑。 “此乃御魂令,是我向玄远哥哥那讨来之物。”他眼眸温润,带着难以言喻的温柔,“只要你带上它,方才的那些小东西便不敢轻易地向你靠近。” “真的吗?”她抬起头,眸光顿亮。 “嗯。”上官卿渃微笑着点了点头,将御魂令挂上她纤细的美颈,叮嘱道:“切记不可摘下来。” “好,小芸儿记住了。”她拿起挂在胸前的御魂令,将之翻来覆去地来回打量,灵动的双眼满是惊奇。 站在她身前的上官卿渃则转身向一侧的木桌走去,惯有的笑容消失无踪,俊秀眉目间凝了一股不知名的凝重。 看来莲女圣宫所料非差,一旦离开界城的地界,小芸儿便会引来大批的妖魔鬼怪。 只因,她的体内三魂不齐! 夜风徐徐,沛水镇里静悄悄的,晕黄的烛光散落在夜色中,驱散了些许的阴冷之意。 在距离客栈二十米之远的地方,忽然,莲香四溢,只见一道雪色的身影宛若幽灵一般悄然地浮现在半空之中。 纤柔的身躯慢慢地降落在地面,如瀑般倾泻的青丝柔顺地披散在她的肩后,夜空下的她,倾绝的容颜在清冷的月色中如真似幻,幽然缥缈。 轻抬起眸,她的视线落在了上官卿渃的身上。 熟悉的雅致容颜,依旧温文柔和,却不若曾经的无欲无求。 他的身上隐隐地散发出浅色的流光,依然暖如冬阳,但已不再是当年那令她讨厌入心的佛光。 还有他的发…… 瞳眸轻颤,似有若无的水意映着月光盈盈闪烁,当一抹湿意沿着她的脸颊滑下时,那淡色的嘴唇微微扬起,不知是喜是悲的神情在幽暗的光线中看不真切。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无卿的发能如此黑,黑得犹如暗夜。 自发丝上隐约反射出的微弱光芒宛若夜空中流淌的星河,一闪一烁,尽数落入她的眼里,印在她的心底。 缓缓地抬起手,白皙纤细的手指就着朦胧的夜色,沿他那如墨的黑发徐徐而下。 忽然,一阵轻风扬起了她的头发,悠然地拂过那双眸色复杂的眼瞳。 暗夜里,烛光中,相隔不远的两道身影就那样静静而立,宛如映入了一幅绝美的画卷,动人心弦,只是…… 画卷的这一端,形单影只,眸光缱绻;另一头,鹣鲽情深,令人艳羡。 慢慢地蜷起手指,一点点地收回眷恋的目光。 她逆着夜风回转过身,嘴角的笑意虚浮得好似一帘幽梦,轻浅的声音更显空灵而又清寂。 “一入红尘万念生,无卿,你可会后悔?” 抬头仰望天际,她的眉心凝了一缕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夜风再起,雪色的身影如烟如雾一般,转瞬便飘出数百米。 似风拂过,不留一丝痕迹。 然而,离开后的她却未发现,客栈房间内的那人下意识地看向了窗外,平静的眼眸微起波澜,犹不自知。 时间静静流逝,夜已深沉。 上官卿渃看了眼已经陷入沉睡的水芸,温润的面容隐隐地浮现出一丝宠溺的微笑。 抬手顺了顺她额前的秀发,将那露出一半的白莲印记全然遮住后,他起身吹灭烛火,转而跃窗离去。 白衣翩然,自天幕下一掠而过。 距离沛水镇一里之外的地方,有一片山峦,山脚下有一条小溪。 溪水潺潺间,不少瘦小的白色虚影纷纷向此地聚拢,浓郁的森冷之气,难以抑制。 远远看去,在这些小身影所围的中心处,站着一道纤柔的身影,看似羸弱,无形之中却散发出一种清冷而又诡深莫测的气质。 当上官卿渃再次出现时,人已到了沛水镇之外。 左手执箫,负于身后,从天而降的他,眉宇间涤荡着淡淡的华光,似是将日月精华都收敛在了其中。 许是察觉到了他的气息,那群瘦小的身影惊慌失措地四处飘散。 上官卿渃慢慢地踱至它们方才所在的位置,神色还是一径的温然,却毫无迟疑之态。最后,他来到了小溪的一侧,面向山峦的身影,气息温和亦淡漠,遗世而独立。 忽然,一朵雪色的莲花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这个时节怎会有莲?何况此地并无暖泉。 温和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疑虑,他半转过身,提步向那朵白莲所在的方向走去。 青翠的莲叶上方,白色的莲花晶莹剔透,飘逸轻灵,纯净而不艳丽,却让这方天地尽数失了颜色。 心下不禁一动,他伸出手,修长的指尖轻柔地拂过莲花的花瓣,一股淡淡的幽香从莲花中溢出,霎时弥漫了整个夜空。 他微微一笑,整个人都像是沐浴在了阳光中,散发着淡淡的柔和光泽。 暗黑的树丛后,不少瘦小的白色身影相继探出了身,好奇地看着他。 上官卿渃收回手,有意无意地将目光瞥向了身后,整个人却越发的柔软温暖起来,竟无端地生出一种勾魂摄魄的魅力。 微弱的窃窃私语声随风漾开,一字不漏地传入他的耳内。 原来如此…… 他心下恍然,脸上的那抹宁静被逐渐打破,柔和的清眸在不知不觉中又凝了一丝深沉。 突然,一阵异样的风陡地吹来。 所有的小小身影顿如崖上白云,飘忽不定,紧接着,它们同时向沛水镇的方向飘去。 意识到有事发生,上官卿渃迅速地转过身。 离去前,他顿了顿脚步,半回过头最后看了那朵白莲一眼,而后宛若一阵疾风消失在了天幕之下。 在他离开后,一阵流光如星芒闪烁,但见溪中的白莲摇身一变,方才不知去了何处的雪色身影竟蓦地重新出现在了黑夜里。 她微微抬头,半张脸隐匿在黑暗之中,只有那双秋眸定定地看着他离去的方向。不知为何,她的心情忽然灰涩,方才所感受到的温柔就像是一阵错觉,很快便消失了,令她不由地黯然神伤,只能在心底默默轻唤: 无卿…… 月渐西斜,夜,寒凉入骨。 一道黑色的人影鬼鬼祟祟地离开了沛水镇,看那身形,是位男子,而他的肩头似乎还扛了什么东西。 当风吹起时,乌云慢慢地遮掩了整个天际,天地间,一片漆黑。 风,愈演愈烈。 树影摇曳间,一团团诡异的白影不断地向男子逼近,那宛若来自地狱的森冷之气乍然浓郁。 待上官卿渃赶到此地之际,恰见那些小东西将男子团团围困,却又不敢靠他太近,叽叽喳喳着不知在争论些什么。虽然如此,男子却看不到它们,耳中除了风声,依旧还是风声。 他的肩上…… 上官卿渃微凝眸光,方欲定神再看时,一声娇喝陡然传来,伴随着凌厉的剑光! “该死的变态男,今日可算是让本姑娘逮到你了!” 来人身穿一袭黑色的劲装,是这一带有名的赏金猎人,江湖人称玩命女侠,君折柳。她身姿柔韧,潇洒的剑势更是如行云流水一般,封锁了男子所有的退路。 当她的剑直指男子咽喉之时,对方顿时弃械投降,惊恐地放下肩头之物,跪坐于地,连连求饶。 “女侠饶命,女侠饶命,小人也是逼不得已的。若小人不听那人的话,我们全家,我们全家……就完了。”男子嚎啕大哭,一阵难闻的腥臭味瞬间弥漫在空气之中。 君折柳满脸鄙视地收起手中的剑,掩起口鼻,瞪视向他,“少废话,给我打开!” “是是是,小人这就打开。”男子听后一愣,回过神的他慌乱地解着身侧麻袋的绳索。 麻布袋打开的一瞬,一张稚嫩的小脸落入远处上官卿渃的眼中。 他神色微怔,随即了然。 卿渃哥哥,卿渃哥哥…… 呜咽风声中隐隐传来熟悉的轻唤声,正欲向前的脚步猛地一顿,柔和的眼眸里好像掠过一抹慌乱。 卿渃哥哥,卿渃哥哥,卿渃哥哥…… 呼唤声逐渐清晰,不断地缭绕于耳侧,上官卿渃的神情再也不复先前的淡然,只见白影一闪,向客栈的方向飞掠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