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听得脸色大变,赶紧制止。
步锦瑟也意识到自己失态,脸色变了一变,禁了声。
步锦姝绞着手帕,面上尽是愤懑怨恨之色,更有着难以言喻的嫉妒。
将近傍晚,步桓才回府。他先去看了步棠,才去的老夫人的荣安堂。见到步锦姝,他眉头微微一皱。
步锦姝有些怕他,对上他的目光,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林氏安抚的拍拍女儿的手,上头步老夫人已有些急切的问,“你可知,陛下为何突然册封贤妃?”
步桓前日里单独觐见过陛下,当时只觉得陛下是责怪侯府用步鸢顶包之罪。回来后一斟酌,却觉得不大对味儿。今日传出册封旨意,他才恍然大悟。
再联想起四年前那件事,他心中便有了猜测。
陛下八成早就看上他这族妹了。
想到这一层,他既是震惊又是后怕。当今这位还是楚王的时候,便雷厉风行杀伐决断,端的是凌厉狠绝,眼里最是容不得沙子。
他甚至觉得,若非这几年自己跟随陛下忠心耿耿,也算是劳苦功高,陛下大底早就秋后算账将武阳侯府给一锅端了。想通了这一层,他便正色道:“圣意岂是我等臣子所能揣测的?我唯一能确定的是贤妃能得陛下青睐并非因为我或者是侯府。贤妃的荣耀,与侯府也没有半分关系。”
步老夫人一愣,还未等她发出灵魂拷问,步桓便又道:“陛下已知晓贤妃的身世,更是对当初侯府的所作所为一清二楚。未曾发罪,不过因我微末功绩罢了。武阳侯府若想长久,唯有安分守己,切忌骄狂傲慢。”
说到这,他顿了顿,意味深长道:“若有行差踏错,只会步谢家后尘。”
最后一句直接惊得步老夫人出了一身冷汗。
当今圣上对付谢家的手段不可谓不狠。
谢贵妃的兄长刚愎自用吃了败仗还意图推卸责任一事,就是被还是楚王的陛下捅出来的。当时谢家势大,朝中无人敢撄其锋芒,楚王冷笑着摆出证据,直接砸在谢老太师脸上,砸得谢家满门措手不及。
小半个朝堂都是谢家人,硬是吵不过楚王一张嘴,最后谢太师的独子被革职查办。
紧接着,就是他的宝贝孙子干的那些龌龊勾当被挖出来。
那会儿先帝登基不久,谢家刚将女儿送上后位,结果谢明玉没那个福分,一脚踩滑摔死了。
谢家上下又痛又恨,从族里挑了个适龄的闺秀进宫选秀。这位秀女也作死,在宫里弄出了人命,很不幸又被抓住了把柄。楚王趁此机会,将谢明玉兄长的罪行披露于众。
双重暴击。
年逾花甲的谢老太师差点被楚王的咄咄逼人给逼得原地暴毙。后来他老人家撑过来了,孙子却被送上了断头台。
谢老太师病了一场,病养好以后就牟足了劲儿和楚王斗。一个是三朝元老根基扎实的望族之首,一个是位高权重手段狠辣的皇叔。
哪个都不是善茬儿,最后还是楚王棋高一着,将谢家九族之内夷了个干干净净,连尚在襁褓中的婴儿,都没能逃过一劫。
这事儿才过去没几个月,步老夫人至今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谢家那样的世家大族,都被当今斩尽杀绝了,更何况刚刚起复的武阳侯府?知道长孙口里不吐虚言,她顿时些了攀附的心思,反而担忧道:“那贤妃娘娘,可否会记恨咱们?”
步锦姝再也忍不住,“她有什么可记恨的?若不是侯府,她哪来今日的造化?”
步桓目光一寒,“照你这么说,贤妃是否还得感激你私奔相让之恩?”
嫉妒恼恨的情绪涌上来,盖过了对兄长的惧怕,步锦姝眼眶儿顿时红了,“你那么凶做什么?你搞清楚,我才是你的亲妹妹,宫里那个是临阳来的,你再是护着她她也不会感恩,更不会提携侯府。侯府为她铺了锦绣大道又怎么样?别忘了,她可是有亲弟弟的,将来等她生了皇子,没准儿就蛊惑得陛下封她为后。到时候他们姐弟俩得意,指不定要怎么报复侯府。养不熟的白眼狼,不知廉耻的贱--”
哐当--
步桓怒不可遏,一拍桌子茶杯碎落在地,他目光犹如寒冰冷剑,将步锦姝刺得脸色雪白,浑身抖如筛糠,剩下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林氏心疼女儿,埋怨儿子道:“锦姝好容易才回来一趟,你这是作甚?”
步桓冷笑,“贤妃未入宫前在侯府过的什么日子,母亲需要我将这满府上下一一叫来审问吗?”
这话一出,荣安堂内所有人均脸色一变。
步桓只觉得心累,当初听步棠说了那番话,他就审问过芍药和杜若。步棠还好,年纪小,大部分时间都是听姐姐的话在屋子里读书,顶多就是被步棕拖去当玩伴。步鸢处境就艰难多了,每日晨昏定省还要给步老夫人端茶倒水捏肩捶背,便是步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都能使唤她。他这个妹妹更是刁蛮成性,没少找步鸢的茬,有一次甚至动起手来,差点用簪子划花步鸢的脸。要不是步老夫人看步鸢容色好,将来可用作嫁入高门的联姻棋子,步鸢那张脸怕是就毁了。
光听着这些,步桓就觉得不寒而栗。
这就是他的家人。
自私,狠毒,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步鸢就算是记仇,他也没资格以当初的垂手之恩相胁。
步鸢没想过要报复。
一夜承欢立即飞上枝头,最初的茫然过后,她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她侍寝后的落红,不见了。
秦琰断袖这个事儿是机密,皇后她们天天在背后骂,对外却是决口不提一个字的,连身边一等一的心腹都不知情。所以就算是碧婵,也不知她在昨夜之前其实还是完璧之躯。
那么是谁在她醒来之前收走了床单?
答案只有一个。
秦止。
她又想起,昨日秦止察觉她不适,脸上却并无意外之色。
一个入宫三年的宠妃,在丈夫死后都还是处子之身,任谁都会觉得不可思议。
可秦止仿佛早知内情。
他是怎么知道的?
电光火石间一个念头划过脑海。
秦止,兴许早就知晓自己的侄儿是个断袖。
所以他才不介意自己曾是秦琰的妃子。
可是,他为何要放后宫女子回府?秦琰兴许是良心发现,觉得对不起后宫女子,故而临走之前留了恩旨。可秦止,那样心狠手辣的一个人,既知内情,必然不允许皇家丑闻存在丝毫外泄的可能。就算顾及叶贵妃和德妃背后的家族,也该将人送去太庙修行,方是上策。难道,他是欲擒故纵?先放人,再在宫外动手,斩草除根?
步鸢心惊肉跳,午膳时食不知味,只用了小半碗饭。直到傍晚,秦止才处理完政事,姗姗而归。
她听到外头的参拜声,立即出门相迎。一路上她脸是白的,手心里全是汗,头也不敢抬,见他一只脚跨进来,心中畏惧上升到最高,她盈盈下拜。
“妾,恭迎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