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夫人在外面听见，心里如打翻的酱油瓶，什么滋味都有。

她和梨荷从来没有这么笑闹过，倒是和四姨太有过，开心地、快乐地大笑是因为代沟吗？她忽然想明白了和柳腾达的关系，她们不是一个时代的，搭不上话……她也不稀罕，她有四姨太就够了。想到那种关怀，柳夫人露出了会心的微笑，悄悄地走了，没有进去。

梨荷需要同年龄人相伴，她也是。柳夫人忽然不想管梨荷的事情了，无论对或错，梨荷都应该自己去尝试，去感受，去受挫折。她开始把大量的时间用在培养花卉上四姨太喜欢兰花，尤其是喜欢蕙兰，所以柳夫人种的多数是蕙兰。

梨荷初时有二太太安春陪着说话，不觉得闷，等过了几天，发现母亲和四姨太越走越近，还种四姨太喜欢的花，心里就有些不平衡她已经习惯了柳夫人只关心她，突然加入了别人，有点难以接受。

“娘，如果你不喜欢二姐在这里，可以送她走，为什么……为什么要和我的仇人在一起？”梨荷的肚子已经微微隆起，所以她说话的时候站在稍远的地方，免得被撞着，也免得撞翻了柳夫人精心栽种的兰花。

柳夫人瞄了她一眼，继续浇她的花，“什么仇人？”

梨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仇人？娘，她差点害掉了我的孩子……不是你说我这胎儿很重要吗？为什么……”

“华婶也是她的人？我可记得清清楚楚，那可是你家青儿的爹推荐来的。”柳夫人刻意在青儿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说完，搁下水壶，擦过梨荷，径直走了。

你家？梨荷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她娘对她说“你家”……她心里头已经不把她当女儿？梨荷思前想后，决定还是先送二太太安春回去的好，她离不开柳夫人，割舍不下那份血脉感情她自己也是姨太太，柳夫人的寂寞和痛苦，她能不了解吗？尤其是现在做了娘，她更加深刻地理解柳夫人怕失去她的惊恐……

“二姐，”

梨荷不敢看安春，她觉得自己很残忍，给了安春希望，又一刀把那个希望捅破。

“我知道。”

安春安慰地拍拍梨荷的手。柳夫人这几天的异常，她看在眼里，明白在心里梨荷准备安排她去亲近柳腾达，这就是一切的起因。

“做母亲的心都是希望自己的女儿好，你母亲也是一样，怕我抢了你的……我是曹家的二太太，我没有怀孕，我能抢你什么？倒是你，注意点你那个三姐，小翠在外面听到些闲言碎语……你要安心养胎，有了孩子，没有男人，你也可以活下去。”

安春的眼中已经含满泪水，她一点都不想回去，那个曹府虽然比这里豪华好几倍，但是冷冰冰的，像活死人墓，不能随心所欲地说话，更不能出外行走，她们是人，需要交谈，需要存在感……

“你不要和你娘斗气，动不动不理她，她苦了一辈子，你就是她的一切……”

这话说得动情之至，在外面偷听的柳夫人不觉双目垂泪，她忽然觉得二太太安春没有那么面目可憎她和四姨太不也是这样相处的吗？梨荷和安春说不定也能这样相处……

“姨娘，您怎么在外面啊？”三小姐刻意大声地问，走到近前，见柳夫人双目垂泪，“哎哟，这是怎么了？谁惹您不高兴了？”

原来三小姐在悦来酒店等了一个多钟头也没见柳腾达来，心里气恼不说，暗想是不是梨荷说了什么，坏了她的好事，所以找上门来，一探究竟。

梨荷听到外面三小姐那么一嚷嚷，心里“咯噔”一下，坠到了谷底，二太太是不是因为知道娘在外面，所以故意说那些感人的话？

“四妹，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小心。”安春压低声音警告道。

梨荷又是一怔，二太太这话分明是不知道外面有人，到底她知情，还是不知情？

“三小姐今天怎么有空来？”

柳夫人往边上站了站，看似无意，实际是挡住了三小姐的去路，让她不能马上进到屋里。

没错，她是和四姨太交好，但是不代表和三小姐有了什么深厚的情谊。

“姨娘，我听娘说，荷儿妹妹认了她做干娘，我这个做姐姐的自然要来看下。”三小姐心里暗恨，上次输了四十九块大洋还没找你们算帐呢，以为攀上了她娘，她就不计较了？她强行挨擦过柳夫人，推开门，“荷儿妹妹……哎哟，这美人是谁啊？长得可标致了，荷儿妹妹都要输上一筹。”

连敲带打，兼挑拨离间，二太太安春可长了见识，不过，她也不是吃素的。

“这位就是三小姐吧？听说您又懂事又有学问，尤其是尊敬长辈，简直可以堪称楷模了。”

柳夫人在门口听了笑，这个二太太看不出，挺厉害的。她笑眯眯地走进去，忽然发现留二太太在这里也不是件坏事碍着四姨太的面，她不好责骂三小姐梨荷又是个软性子，只有挨骂的份，现在有个二太太不同了，她是曹府的人，三小姐再有能耐，也只是柳府庶出的女儿，还不至于敢公开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