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林净风后江长舒又回到了书房。这几日他都不得安眠,有时索性就在书房过夜,却直到天亮都端正坐着。
今晚是有人来访否则他手中那本玄门毒经也该看完了。
然而,正当他走到桌前,打算继续品读此书时书房的门却忽然被推开了那力道并不大模糊带着森然的冷气。江长舒眼神陡冷当即转身拔剑指向来人,在看清来人面目时瞳孔不由一震,“沈道衡?!”他记得沈道衡被他重伤已经御剑逃走了,竟然侥幸未死?!
但来人听到这个名字却没有意料之中的张狂反应,而是冷笑一声道“怎么是你?那半妖呢?”
江长舒听到这话,又惊又疑那半妖是在沈挚面前死的,他怎么会有此一问,而且眼前这个沈道衡……浑身湿透,形如野鬼,通身缠绕着一股子妖气!他猛然想起半妖曾对自己说过,它有个朋友,是个妖灵擅长幻容之术不日或许会来仙督府找它。
妖灵见他迟迟不回话不禁皱了皱眉,过了片刻似乎想起什么,“啊”了一声,伸手在面上一拂,竟又变成了他的模样!这陡然之间的变化吓得江长舒连连退步,眸光中满是惊疑。
妖灵却被他这反应逗得大笑起来,不顾衣服上的雨水会弄湿干净的地板,一步一步走了进来,又一甩袖,关上了门。
江长舒这才发现,他受伤了,肩膀处一道长长的口子直接拉到小臂,伴着雨水不停落下的,是鲜红的血水。
妖灵走着走着,就坐到了他的位子上,撑着脑袋道,“怎么?难道那蠢货从来没向你介绍过我?”
江长舒不知该如何回答,只一言不发地低头凝视着那一道血水。妖灵便当他默认了,并不生气还微笑道,“我倒是有点眼熟你。你还记得黑蛟吗?”
听到这两个字,江长舒的眼睛动了动,终于开口了,“记得。”
“黑蛟作为当时的妖王,饲养过数以万计的妖灵,我就是他饲养过的其中一个。后来我们又被他送给了……沈道衡,”他妖异的瞳孔转动了一下,淡淡叙述道,“沈道衡死后,我们就四处流浪了。只不过在漫漫岁月里,有些妖灵被修士杀了,有些妖灵被度化转世,也有极个别的,靠着自己的努力,修炼出妖身,想成为新的妖王。”
妖灵说完,眯了眯眼睛,“我就是那极个别的妖灵。”
江长舒虽一时难以消化,但还是点点头道,“那您来此是为了……”
妖灵懒洋洋道,“我本是去为那个蠢货半妖找祭品,谁知半路杀出个殷灵均,还被他打伤了,想来你这儿养养伤,可以吗?”
“殷灵均?!”江长舒睁大了眼睛道,“您说的……可是那个玄鳞仙尊?!”
“不错。”妖灵颔首,又看了看他的神情,冷冷嗤笑道,“怎么?他也与你有过节?”
江长舒还未回答,便听他又道,“那你还是放弃吧,就你那点修为,连他的毛也碰不着。”
江长舒捏了捏拳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笑道,“那是自然。”话是这样说,他心里却不服气,我可是剜下了玄鳞仙尊鳞片的人,你也配看不起我?
但他那时毕竟是趁人之危,仔细琢磨一番后,他又觉得这妖灵与殷灵均正面撞上,竟然只受了这么点伤也不是个可以小觑的人物。因此主动为妖灵奉上一盏茶,道,“大人方才问及半妖何在,在下现在便可以告知大人了。就在几日前,半妖已被沈道衡所杀。”
妖灵抬起眼睛,望了望他,眸中暗潮涌动,却说不出是个什么情绪,好似也没有多少悲伤。
末了,他竟还用喟叹的语气道一声,“不愧是他。”
江长舒微微一愣,他发觉自己此刻有些摸不清这妖灵的态度了。
“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妖灵把双腿随意地架到桌子上,用一张他的脸阴森森地道,“指望我痛骂沈道衡一顿,给那蠢货报仇吗?”
江长舒连忙拱手道,“在下不敢揣摩大人想法。”
妖灵笑了,两手交叉握于膝盖,道,“揣摩揣摩也没什么关系。”
江长舒更懵了。
妖灵许久未与活人说话,似乎起了兴致,竟主动说下去道,“你猜我为何经常用沈道衡的脸。”
江长舒心想,这还用猜?用他的脸去做坏事,自然是为了栽赃嫁祸,八成是与他有仇。因此他淡淡笑道,“看来大人也很厌恶沈道衡。”话音刚落,他忽然觉得腹部被什么东西击打了一下,紧接着,整个人都飞出去,撞在了门上。而那门上又布了一层结界,确保他不会把门撞坏,惊动他人,只是结界比门还坚固,凡人若这么撞上去,定然五脏六腑全部错位。
江长舒有灵力护身,还是被撞得吐出一大口鲜血来。他被打得莫名其妙,即便艰难爬起来了,脑子还是嗡嗡响。
“猜错了。”
江长舒抬头,见那烛火幽深之处,一双深红色的眼睛在黑暗中正冷冷凝视着他。
“我见过他杀人的样子,也见过他喜欢人的样子。妖灵天生无所欲求,只会有样学样,在黑蛟身上,我学会了杀人,在他身上,我学会了喜欢。所以,懂了吗?我喜欢他,才会经常用他的脸。”
“……”江长舒被这番说法震惊得无以复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