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水上升起的氤氲雾气中男人的背影隐约可见。
长腿窄腰劲瘦的肌肉,一切都带着十足的力量的美感展现在她的眼前。
玲珑呼吸停滞紧张得心跳飞快。明知该退出去可是脚步不听使唤,就这么牢牢地定在了原地半晌都挪动不得。
郜世修听闻声音,转身看过来。
当他稍一侧身的时候玲珑忽地就想起来那天所看到的一切,顿时紧张地心都要停住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当即折转回去出屋后猛地下把门关上,倚靠在门上不住喘气。
好险。
差一点就要看到不该看的了。幸亏他机智这才堪堪躲避过一次。
玲珑本想要歇一歇。可是回想起上一次在门边“歇一歇”后被他“要挟”着谈了个条件她顿觉时间就是生命,越是耽搁下去,自己亏的肯定就越多。
即便现在脚步有些不听使唤,玲珑依然坚决地挪动步子走出屋去。然后回身咣地一下把门牢牢关紧。
郜世修拿着门边椅子上刚刚放下的干净换洗衣裳认真思量着要不要出去看看她。
他知道小丫头脸皮薄,如果不好生哄一哄的话恐怕以后就不愿和他这样坦诚相对了。
哪知道他刚下定决心打算推门出去就听到外头的门重重关闭的“砰”的一声。
从声音强度就可以听出来小丫头远离的决心有多大。
郜世修忍不住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丫头真是
有贼心没贼胆。
胆小成这样往后真成了亲的话,那可怎么办。
想到她脸红红的娇羞模样,郜世修暗道可不能再想下去了。再想下去,难受的是他自己。赶忙快步走到池中,快速清洗。
转眼到了玲珑的及笄礼。
穆承辂提前三天到了京城,想要给玲珑准备笄礼的相关事宜。谁料一切早已由郜七爷安排妥当,丝毫都不用他操心。就连人选,郜七爷都已经一一请来,傅家和穆家也都没来得及插手。
正宾请了马老夫人。
马老夫人是马太师之妻,德高望重。马太师是当今帝师,就连皇上见了她们夫妻二人亦是以礼相待。
只是老夫人年纪大了,等闲不会出门。如果这次不是郜七爷亲自前去,她恐怕不会走这一趟。
赞者为郜家六小姐郜心兰。
郜心兰乃是郜大将军唯一的女儿,也是玲珑的至交好友。由她来担任此位再合适不过。
而有司,则是郜七爷去请了郜太后帮忙,郜太后亲自挑选人,由湖平公主担任。
前面郜七爷请来马老夫人,已经足够让大家惊奇的了。现下这有司,更是着实让众人意外了一回。
湖平公主的生母乃是曼贵妃。曼贵妃深得皇上宠信,连同湖平公主,也是被皇上捧在手心里疼爱着的。如今身份尊贵的湖平公主却只是来捧盘
不得不说,长乐郡主的荣宠可见一斑。
穆承辂听闻这一切的安排后,没了话说。只因另外再选人的话,不可能比这几个人的身份更尊贵。
他没了旁的事情要做,索性和母亲一起把宾客名单整理好,又细致安排着及笄礼的一切相关事宜。
及笄礼十分盛大。京城中高门之家的太太们大部分被邀请了来。
高朋满座,面露赞许地看着那支赤金祥云镶碧玺串珠凤尾簪被仔细地插入玲珑发间。
这支簪子,有许多前来观礼的长者们都认识。
那时孟小将军将要嫁给定国公为妻,皇上赐下的就是这枚金簪。
如今,郜七爷把母亲留下的遗物送给了长乐郡主,成为她及笄礼上平生第一枚入发长簪。
当傅茂山说出“小女玲珑笄礼已成,多谢诸位盛情参与”的话时,玲珑微微仰头,感受到发髻上那支簪子压在发间的分量,心中欢喜之余,也觉出往后增添了更多的责任。
及笄礼后,一切好似都恢复了平静。
因着是玲珑人生中的大日子,族学里给她放了三日的假期。所以后面两天她也不用上学堂去。
第二日一大早,她就去了品茗阁,与程九翻阅最近的账簿。
从品茗阁出来后,玲珑看时间还早。左右没事要做,想起来还未进宫给太后娘娘和皇上谢恩,便打算进宫一趟。
其实这一趟并非必须要去。只是太后和皇上都遣了人来与她道贺,于礼来说,去一次更佳。
玲珑是临时起意要去宫里看看,就没和旁人说,直接坐了车子调转方向往宫里去了。
宫人们都认得长乐郡主。见她来了,高兴得不行。
有位约莫四十多岁的公公是在皇上宫里伺候的,恰好经过看到了下车的玲珑,就在前头给她引路,时不时地回头望过来和她闲聊。
“太后娘娘最近总念叨郡主呢,”公公说,“陛下总和娘娘说,郡主最近忙着及笄礼的事儿,脱不开身。太后便数着日子盼郡主来。今儿陛下还问了七爷一句,说不知道您什么时候有空。可巧您就来了。”
玲珑笑得眉眼弯弯,“我今儿来这里没告诉七叔叔。”
“怪道七爷好似不知道呢!”公公笑着躬了躬身,半掩着口压低声音,“小的也不和他说!”
玲珑开心不已,拿了碎银子给他。
公公连连拱手道谢。
玲珑先去了静宁宫给皇上请安谢恩。皇上赏了她一整套的点翠首饰,又和她说了会儿话。玲珑便行礼退了出来。
说来也巧。
她还没走出静宁宫的院子,就见不远处有个温文的身影渐行渐近。这身影很是熟悉,便是先前的方探花,现下翰林院的方大人。
遇到方德政,实在是个意外。倘若可以的话,玲珑觉得还是和他越少面对面接触为好。
玲珑开始的打算是避开。但是对方已经抬头看过来了,还露出个微笑,显然是发现了她。这样再躲过去的话,反倒是显得自己心虚似的。
虽然她真的很心虚。
玲珑定了定神,迎上前去。
方德政和长乐郡主算不得熟悉,就是偶遇过几回,说过零星几句话。因此行礼问安后,依着礼数便要各走各的。
眼看着两人将要错身而过,方德政却忽地回头,问道:“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郡主?”
玲珑呼吸停了一瞬。而后微笑,“方大人这话来得好生奇怪。若我见过你,何至于认不出你?”她道,“说不定方大人看到的只是个与我样貌相仿的,便误以为是同一个吧。”
玲珑转过身,神色如常地看着方德政。
她这样子实在是太平静了。使得方德政也觉得肯定是自己弄错了,赶忙拱手道:“下官唐突,还请郡主恕罪。”
而后面露疑惑,眉心蹙紧,喃喃道:“不过,居然一样。”
玲珑心生警惕。她自认和儿时并不可能完全相同,听了这话后还是没来由地心头一惊。
努力维持住表面平静,玲珑细问:“什么一样?”
谁知方德政并未如她所紧张的那般说出那个名字,反而说道:“我先前觉得乔清渊也有些眼熟。问他的时候,他说的话和你居然差不多一样。”复又喃喃,“也是我看错了。那人是没有痣的,他却有。”
方德政口中的乔清渊,便是乔玉哲。
听出方德政话中的疑惑,玲珑愣了愣,忍不住笑了。笑着笑着,眼泪都快溢出眼角,赶忙眨眨眼憋下去。
那痣
虽然是后天才有,可是好多年过去,长得已经很像是天生就有的了。红红的一个点,深到肌肤以内,仿佛血泪。
方德政是真好骗。他是真正的君子作风,恐怕不曾想过旁人用这种话来糊弄人,所以没有怀疑。更何况他远在江南,路途遥远,平生统共也没见过几回。
玲珑朝方德政福了福身,“方大人好脾气。”
这话来得突然。
方德政虽不解却还是下意识地侧身避开半礼,脸红红地说:“没有。是我没有弄清楚误认在先,愧不敢当。”
两人不过简短几句话,好似遇到后随意闲聊两句一般就这样随意过去。
出了院子后,玲珑悄悄用手指碰触了下掌心,方才发现汗津津的,可见刚才她是多么紧张了。
因为这一个突入而来的见面和对话,玲珑有些心虚不宁。即便到了郜太后的静安宫内,依然不见好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