辉的手稿第三十五部分 这种局面真叫人受不了。我小声地将这句话告诉了数珠丸。 “难道是你造成的吗?”他反问道,“主上?” 不知道是不是堕化的原因,他的语气里竟然是轻快和戏谑,平日庄重的语调一丝都不见了,“伊斯族的古老历史也就罢了,您还不知道和兰道夫卡特有关的近代历史吗?不要说近代历史了,就连《死灵之书》中记载过的事件,记载过人类和神不是为敌吗?洛夫克拉夫特就知道这一点,他知道人与神之间相隔着一条黑水,那是一条永远无法望到尽头的万丈深渊。能渡过寒冷的黑水,到达彼岸的人,可说是寥寥无几。” 之后他突然自言自语地说: “刀是武器,那么,刀上的神,神呢?” “你不是人形的时候,会喜欢哪种样子?”我问。 “嗯……”他想了一下,说,“水与光,写在佛珠上的谜题。我只要不与人类打交道就是这个样子。” 最终我也没探听出数珠丸身为神的外形到底是什么样子。 此时我只穿着简单的内衣,和他们两个躺在一起。被子很厚,三日月在生病还不觉得有什么,数珠丸也躺得很自在,只有我感觉有点憋闷。想到他们那张漂亮的人脸之下到底是一副什么无可名状的模样,竟然再也无法入睡,但这并不是因为恐惧,因为好奇,因为未知,因为那久远的时光之影,失落的前世记忆,如同幻象一般难以接近。 我祈求有什么东西能够突然降临,使我找回一些生活的气息,如果长期处在某个玄妙的,与诸神有关的领域,就会逐渐失去存在的感觉。这种失落感无关性别,种族,国籍。无论你是谁,你会逐渐忘记你是什么人的,毕竟,现在的我,对于之前在孤儿院中生活的时光竟然是一无所知,一无所感了! “宗近。”我轻轻地问,“你告诉我,你不是人形的时候,一般是什么样子呢?” “我?我吗?”他有些迷惘地问。 “是的。” “仅仅是对镜无影而已,我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形状,因为这是非人形的我所做不到的事。”他说,“但不会吓到任何人的。想来想去,还是人形和本体的形态好。” “物质的形态?有什么好处吗?“ “嗯……物质的话,虽然隐蔽严重地下降了,但至少有个能够在镜子里和他人眼里看到的外形,毕竟,不能确定自我的外形,是一件令人不安的事情。” “为什么?” “那相当于没有自我的边界。” “成佛就是要没有边界。”数珠丸说。 “恒次,没有自我的边界和抛弃边界,得到解脱并不是同样的事情,我们所作的每件事情,包括修佛在内,不过就是为了让自我的边界更可控罢了。” “嘻,”数珠丸恒次自嘲地说,“这群堕天使所说的话真是深奥,谁都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嘿。”三日月微微地笑了,“恒次。” “嗯?” “抱歉,我之前做了那样事,你还是不计前嫌。” “没必要道歉,如果不是我贪图瞬间极化带来的力量,我也不会接受你的灵力。说真的……”数珠丸抱住他的肩膀,问,“你是故意设计的?” “差不多吧。”他说,“自从老二碎掉之后,我就要想个办法了,因为那样下去可不得了,你知道象牙筷定律吗?” “知道。” “她的第一个愿望因为虐待我们而被满足了,接下来的必定是第二个愿望,贪欲会永无止境。所以你必须堕化,让她认为你不受控制,以堕化的方式造成她的精神崩溃,而只要她精神崩溃,就离灵力溃散,整体失格也就不远了。为了召唤稀有的付丧神而虐待已有付丧神的事情,不能有‘第一次’。” “你这个人真是有趣极了。”数珠丸说,“过一会儿我给你冲一杯姜糖水。” “放酸枣仁。”他说,“那是安神的东西。” “酸枣仁,是烤焦的酸枣仁吗?”我问。 “是的,酸枣仁有养心安神的作用。”他说,“毕竟,惊吓引起的高烧和受寒引起的高烧,病根是不同的。” 我以为会有什么艳丽旖旎的故事或场面——毕竟这种事情在本丸里常见极了,一点也没有稀奇的,我和鲇尾,骨喰住在一起的时候,就经常看到他们两个互相磨镜发泄他们少年的躯体中蕴藏的情思,不过我可不想要参加他们,因为做这种事是很耗费体力的。真没想到数珠丸和三日月只是盖着棉被闲聊天,在失落之余心里还有一丝庆幸。数珠丸很快睡熟了,三日月也睡得很好,可能是因为数珠丸的灵力充沛的缘故,我感觉他身上的热度降低了一些,不是毫无生气的滚烫了。过了一会儿,鲇尾和骨喰兄弟也偷偷地溜了进来,他们也互相拥抱着睡在我们对面,房间里睡了五个人,可是并没有觉得狭小。 我一觉醒来,外面还在下雨。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总之他们还在睡,我想起数珠丸所说的姜糖水的事情,就穿好衣服,打算去手入室找药研要一些酸枣仁。三日月的病情他清楚,他说过缺什么药随时都可以找他。 天空不像原来那么阴沉了,反倒有点像是淡青的陶瓷色,也听不见堕神们的谈笑和一些无可名状的疯狂低语了,想必他们已经回去了,可是雨还在下。我走到外面去的时候,看到雨水在地面上流出了浅浅的沟壑,流向水池的水夹杂着雨滴激起的泡沫。水从青亮的树叶下面滴落,水也浸润到岩石上方大片的青苔里。 我走到手入室门前,门是紧闭的,我敲了门,但是门没开,我就往远处走开了几步,直到身体撞上了大团的冬青叶,我才意识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速度已经变得很快了。想必是因为心虚的缘故。 踹门进去我还是不敢的,可是我没钥匙,药研可能在忙,我又走上去敲门。一边敲门,一边用灵力查探门内到底是不是有人。 但是我没有察觉到有没有人。 我就鼓起勇气想要直接踢门进去。 我在门上踢了一脚,门锁松动了一下像要落开,正当我准备再踢一下的时候,门突然开了,门里的人朝我猛地踢出一脚。他的力气真大,顿时,仿佛一团烧红的石头压在了我的肋骨上。 “下流的精子们!“那个人吊着手腕,又哭又笑地骂道,“大爷给你们叔叔喂药差点被咬死,你们又他妈来捣乱!好啊,你们几个看自己是最先极化的一批,我们那时候打不过你们,霜大人又宠着你们,你们就狗仗人势,得意忘形,上蹿下跳,看不起我们。切,霜大人当时不过就是看中你们的战斗力比我们高,想看你们打我们,打得没有我们还手的力气罢了,宠着你们还不是为了留你们冲在前锋给她当炮灰用?没听过那句‘梅香拜把子都是奴才’吧?哈,那时候我们拿你们没办法,可现在都同样只能去夜战了,谁怕谁呀!还敢捣乱?大爷给你们的惊吓大礼怎样?” 他骂够了才注意到我。 “啊……这可真让我吓了一跳。“他将那只没有吊着绷带的手伸出去,”哎呀,是你?不好意思啊,伤得怎样?“ “嘿,鹤丸先生。药研不在吧?” 我说着,拉着他的手从地上爬起来,他一把将我拉到了手入室里就去找药。 “他去三条大桥打钱了,我说,你怎么知道药研不在?“他问。 我怎么知道?要是药研在,您也不至于骂他们骂得这么狠。不过这句话我可没跟他说,只是含混地说,“我敲了一下门,没人出来。” 他翻了个白眼:“我闻到了肋差的味道,以为是那些来捣乱的短刀和肋差,没想到是你。你以为我会乐意踢错人吗?” “你的手怎么了?”我问。 “给鸣狐喂药的时候被他咬了。”鹤丸说着,将自己的刀投进手入用的池子里,“不是我吹牛,现在十个高速枪兵一起上也挡不了我右手这一刀,现在却被他咬成了这样。你要什么?” “酸枣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