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假山后又停留了一会儿,便转身悄然离开了淮王府。
一路上,他的脑海中盘桓着父亲与兄长的对话,越发觉得周身阴冷起来。
宁铮想要贬斥他去往临贺驻守,要他挑动中朝密细与临贺乱兵除去城阁崖母家蒋氏的势力。若此事成,城氏一族定然会被重伤。
当年琅邪城氏之所以能够跻身于大魏七族之首不仅仅是因为城氏一族出了一个当今独受恩宠的皇后城阁浅,更是因为城阁崖母家临贺蒋氏的助力。
临贺虽不是什么风水宝地,但蒋氏却是当年辅佐世祖光复大魏的元老功臣。蒋氏与陇西的曹氏一族都是世祖所倚重的重臣之族。当年,蒋氏一族在世祖仙驾后,便归居临贺,渐渐收敛了本族的风头,只规规矩矩的做一方大士族,安稳的过日子,也因此自七大家族中退了出来。等到琅邪城氏崛起,城阁崖的父亲城月山娶了蒋氏嫡女蒋怜,蒋氏才又出现在众人的眼中。
蒋氏与城氏结亲后,便竭尽全力辅佐城氏一族。虽说当年蒋氏隐世于临贺,不再参与朝政,但自家实力依然十分雄厚,否则也不可能到如今还依然名列世家百族的前位。
但,若宁南忧前往临贺除去蒋氏一族之事失败,蒋氏察觉,并联合城氏反击。那么宁铮便会把所有罪责都推到他一人头上,让他一人担这谋害忠臣之罪责。宁铮自然不会让魏帝杀了他,但却不会替他保住他现在拥有的一切,最多留他一条命苟延残喘。
好一招借刀杀人,好一招金蝉脱壳。
可这些计策,宁铮却用来对付他。宁南忧眼眸中露出了一丝苦意与悲凉。
他独自一人向睿王府中行去,牵着马,面色苍白。
宁南忧神情恍惚的走到府门前,抬头朝前一望,便见一抹娇小的身影立于大门前。江呈佳不知何时出的宫,此刻正同她身边的婢女千珊侯在府门前等着他归来。
他微微一怔,收起满脸的阴沉,面无表情的向她走去。
江呈佳眼尖的瞧见宁南忧独自一人牵着马朝王府走来,于是急忙上前迎去,温声细语道,“君侯怎是一人归来的?”
她招呼了身后的小厮,将宁南忧的烈马疾风牵了下去。又接过宁南忧脱下的披风,跟在他身后朝府中走去。
季先之原本想要迎接宁南忧,见江呈佳先他一步,便于府门顿住了脚步。
宁南忧面无表情,并不理会江呈佳的询问,只是低头不啃声的往里走。他的脚步走的极快,叫江呈佳根本无法跟上。
她欲唤住宁南忧,季先之却忽然往她身前一挡恭敬道,“夫人还是莫要在此时打扰主公。主公方从代王那处回来便一脸晦气,定然又受了代王的训斥。”
江呈佳沉默下来,眼底深处浮现出一丝无奈与心疼,望着宁南忧独自一人孤单的身影,心中不是滋味。
直到晚膳,江呈佳也未曾见过宁南忧一面。他将自己关在书房中,不许任何人进入。江呈佳担心他胸前的伤口未愈,便去了灶房煮了些养伤的粥汤,带着千珊给他送了过去。季先之守在书房外,拦住了预备进去的江呈佳。
她略有些恼,盯着季先之无奈道,“君侯一日未出,季大人难道不担心?”
季先之脸色温和道,“夫人,主公若是饿了,自然会命小人做膳食。夫人便不必担忧了。”
江呈佳见说不通他,便只有冲着书房中喊道,“君侯,妾做了些吃食,君侯多少吃些”
书房中并无任何回应,季先之便再次下了逐客令,“夫人还是回去吧”
江呈佳低下眸,露出失落的神情,将手中端着的膳食交予了季先之,无奈的嘱咐道,“我瞧他胸前的伤势并未好透身子这般熬下去定然不行,还请季大人劝劝他。”
季先之轻轻点头道,“夫人放心,奴定会规劝。”
江呈佳有些迟疑,站在书房门前等了一会儿,最终摇摇头,浅叹一声,转身离去。
季先之待她离去,端着手中飘着香气的汤粥,朝里面唤了一声道,“主公可要吃一点?您一日未进食的确有碍伤势恢复。”
书房里没有回应。季先之等了半晌,里面才淡淡的传来一句,“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