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一下手中的动作,眼中的泪花便止不住的落了下来。她没有理会他的冷言厉语,自顾自的将他慢慢转了过去。宁南忧此刻根本无法动弹,只能任由她摆布。可他极度厌恶她这般的自说自话,低声冲她嘶吼道,“滚!给我滚出去!”
此刻的他不像平日里那个隐忍克制的宁南忧,更像一个被戳破内心最柔弱之处的孩子,想要筑起最后一道防线,保护那个满心脆弱的自己。
江呈佳不理会他的恶语相向,轻柔的揭开他的衣裳。宁南忧那张满是伤痕,血肉模糊的背脊便暴露在她的眼前。
她咬着牙,双手颤抖的用丝巾为他擦拭着伤口。酸涩,心疼,愧疚,绝望,怒火交杂在她的心间,使得她的手猛烈的颤着。但她努力的克制着,克制着心间无以言喻的痛,替他清理了伤口。
江呈佳再将丝巾扔回铜盆中,那盆中的水已经变得殷红。
宁南忧疲惫的靠在枕上,知道自己根本无力反抗她,最后嘶吼变成了哀求,“江梦萝,请你出去。”
他唤出了她的字,低落的唤声中充满了无助。江呈佳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心绪,夺门而出,冲到回廊上,崩溃大哭。
她哭的难以克制,跌坐在冰冷的地上,紧紧抱着自己,浑身抽动了起来。千珊一直守在附近,听到动静急急忙忙赶了过去。远远的,便瞧见一个较小的身影倦缩在角落里,无助至极。
她红了眼圈,缓缓的蹲在了这个哭的像个孩子般的姑娘身边,将她拥入怀中,小声安慰道,“姑娘,千珊在。姑娘,不必伤心。姑娘,不是你的错。”
江呈佳睁着一双红肿的眼,看向千珊,泣不成声。
这是千年的煎熬,每一世的覆泱都活在地狱中。而独自一人的她,每日踩在刀刃上,看着覆泱如此,痛不欲生。
“千珊”她只能唤出这两个字,杂乱至极的情感交织着,令她不知如何表达。
她的无助,她的心酸,她的疲惫。千珊都看在眼中,就像无人能够理解覆泱一般,这个世上也从未有人能够体会江呈佳心中的痛。即便是她,也终是无法理解。她只是无比心疼,心疼着这个本来爱笑,却在时间的洪流中逐渐失去了自己的姑娘。
宁南忧并没有听见外面的动静,只是疲惫至极的阖上眼,困倦至极。
江呈佳靠在千珊的怀中无助的哭了许久。千珊便依着她,陪着她,小心翼翼的呵护着,被她的情绪所感染,眼眶红了一圈又一圈。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千珊跪坐的双腿彻底麻木。江呈佳才渐渐收了自己的情绪,慢慢抬起头。那双红肿的不像样的眼中此时平复了所有的情绪,脸上却不动声色的换上了厌恶与憎恨的表情。她垂下眸,再开口说话声色已是沙哑,“季先之可有回来?”
她低低的问着。千珊一顿,轻轻蹙起眉头道,“没有。”
江呈佳疲惫的站起身,揉着发麻的双腿,将千珊从地上拉起,然后默不作声的朝云乘阁走去。这府中到处都是眼线,睿王府中所发生的一切,淮王与魏帝那处不出一个时辰便会全部知晓,她与宁南忧根本毫无秘密可言。
她虽然失态的大哭一场,却并非没有自己的算计在其中。
她的崩溃与大哭会让魏帝以及宁铮认为她与宁南忧夫妻不和。会让这二人认为一切皆在他们的计划之中。
江呈佳忽觉得可笑起来,如今的她连自己都要算计进去,只是为了保住自己,保住宁南忧。
若她真的与宁南忧靠的太近,表现的太过于亲密,便会惹来魏帝与淮王的猜疑。毕竟她是被宁南忧强逼着嫁入睿王府中,就算再如何听天由命,再如何忠诚于天子,也绝不会这么快进入一个妻子的角色,因为女子失节不是小事,这世间不会有任何一个女子能够这般快就接受一个伤害过自己的人为自己的夫君。若她没有同宁南忧大闹,魏帝便会认为江氏是有预谋的陪着宁南忧演了这一出戏,从而对兄长产生怀疑,对水阁产生怀疑。
而宁铮则会认为宁南忧为色所迷,会更加变本加厉的对付江氏,若有必要,为了夺走宁南忧手中唯一的夜箜阁与精督卫,他甚至可以舍弃这个儿子。
若她与宁南忧夫妻不睦,魏帝与淮王对他们的怀疑便会大大消减。
江呈佳与千珊互相搀扶着归了云乘阁。
待到两人踏入阁院主卧,将屋门紧紧锁住的那一刹那,江呈佳才将那满脸的憎恶收回,长长的呼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