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兵被宁南昆眸中那抹阴鸷狠恶的目光吓了一跳,但凭着多年跟在施安身边的经验,他很快镇定下来,低下头在心底暗暗喘气一声,遂即应道,“诺!”
宁南昆脚下一顿,不甘的握紧了拳头,遂即转身入了深黑的夜色中,消失了踪影。
这一夜,零陵郡太守张遣府上火光冲天,一群穿着银灰甲胄的士兵,无情挥下手中长刀,将手无寸铁的奴仆们斩首异处,这个烧的灰败的小院血流成河,尸堆如山血肉横飞。
江呈佳刚刚从别处返回张府,才爬到屋檐之上,便亲眼目睹了这府内的森然血色,心中骇然,于是从屋顶站起身,就要翻身而下,想尽自己的可能挽救一些无辜之人。肩头却猛地一沉,她回头一望,发现烛影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泉陵,此刻正趴在她的身边,一只强有力的手用力按着她的肩膀,对她摇了摇头道:“阁主,别去。”
她的面色苍白,双掌向烛影袭去,想挣脱他的钳制下去救人,却被烛影轻易躲过。
“阁主,你身中毒素,麻痹了筋骨,到现在为止还未曾恢复,下去只能送命!”烛影提醒道,“让属下去。”
说罢,他执着剑就从屋顶一跃而下。
江呈佳此时却听见张府外传来震耳欲聋的马蹄声,精督卫的人马已近。烛影在那群士兵中厮杀,想救下那一群被逼至角落的仆婢,却不敌众人,频频受伤。
府外马蹄声逐渐逼近。江呈佳立即从屋脊跃下,想助烛影一臂之力,但天不允其意,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仆婢被那群兵将数刀砍杀,皆一刀毙命。
那一瞬间,巨大的自责愧疚将江呈佳包围,她心头一麻,已知事情无法挽回,最终理智战胜了情感,她只能选择将烛影带离此地,避免暴露。
一夜之间,张府之中所有奴仆皆死于非命,冤魂难消,整个宅院陷入一片森森阴气之中。施安趁乱挣脱时,瞧见了这一片景象,心中怔然寒生,只觉百骸巨惊,难以抑制的颤抖了起来。有那么一瞬间,他憎恶起宁南昆的狠辣无情,自责自己不曾将宁南忧斩杀于城外,才导致这些无辜的仆婢还未走完自己的一生,便丢了命,魂归荒野,死不瞑目。
但,施安很快便强迫自己记起宁南昆对自己的恩情,忍下心中那一股泛上来的森寒,领着手下仅仅剩下的百余人兵将朝泉陵城侧城门狂奔离去。
宁南昆逃得狼狈不堪,此役失策,而应该随行的郎中令沈攸之却早已不见,不知是去了那里,但此时的他已无心思考虑这些,只是一心想着如何才能够掩埋泉陵此事。显然光靠灭口张府上下奴仆并不够。难道真要他舍弃施安这名大将替自己这次失败的战事做掩饰?
他心中自然也犹豫起来,一时之间拿不准注意。他在城外山头等了施安一会儿,一直不见踪影,便遂即下令命王府上下人马即刻启程先行离开此地。
而此时,张府门前没了护卫拼死防守,宁南忧领着数百人一路呐喊着冲进了这座已然死气沉沉的府院。
一入眼,竟发现院中横尸遍处,地上鲜血淋漓,到处躺着死相凄惨的奴仆。宁南忧双眉紧蹙,油然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他即刻命人在偌大的宅院中寻找江呈佳的身影,却并未曾寻到任何她的踪迹,不禁心惊胆战起来,此刻的恐惧焦急全部涌上。
吕寻此时刚刚入城,驾马赶到张府时,宁南忧正准备率领精督卫剩余二百余人继续追击宁南昆,寻回江呈佳。
瞧见宁南忧如此不冷静的行动,吕寻再也不能任其任性妄为。于是再次挡在了宁南忧的面前,同身后百余名卫士一同跪下劝谏道,“主公三思!若此时追击!精督卫死去的三百英魂便会变得一文不值!主公!莫要功亏一篑!”
宁南忧心焦塞堵,执意道,“这次你们谁也无需跟上来,我一人前去!”
“主公!您疯了?您身上大小伤口不断,如此独身前往,等同送命!”此时,便是连季先之也不允许宁南忧如此冒险,与吕寻同样跪在他之面前,拼命阻挡他的脚步。
“主公!夫人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安无事,我们不防先做调整,再定计策,前去救援!”
“请主公三思!”
一众几百人冲着宁南忧齐声央求。令他的脸色愈发的冷淡阴沉。
宁南忧心中焦灼,一旦想到江呈佳此刻或许有着生命危险,便控制不住的颤栗起来,他最终无法克制自己,冲着身前跪了一地的精督卫怒吼道,“都给我滚开!!”
就当他执意要自侧门追击而出时,身后忽而传来一声清丽的唤声,“君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