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蓬勃生辉的蒋府大门此时此刻完全敞开,里头的青石砖上铺满了血迹。
她亲眼瞧见里头有乌浒兵拖着蒋氏族人的尸体走动。
江呈佳将双手越攥越紧,最后竟生生磕出了血迹。
千珊瞧见,惊呼一声道:“姑娘,你这是做甚?”
江呈佳此刻一动不动,目光呆滞的盯着外面的这一切瞧着,心上被划满了口子。
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这么残忍。
没想到,他连一丝希望都不给她。
“姑娘您不要自责,我们真的尽力了水阁能够派来临贺的人都被派来了可纵使这样也一定抵不住孟灾与姑爷伙同中朝人联手”千珊小声在她耳边说着,生怕驾马的周源末听见。
江呈佳什么话都听不进去,犹如泥塑般靠在窗边,一动不动。
她信他么?
信也不信。
正如宁南忧所说,若她信他,也不会处处布防,想在危急时刻挽回形势。
可她始终相信,覆泱就算转世也绝对不会做出伤天害理之事。所以,她一直坚信,宁南忧骨子里有着覆泱的善良。
但是她似乎错了。
似乎从一开始就错了。
马车缓缓停了,周源末在外面轻声唤了一声:“夫人,指挥府到了。您可以下来了。”
江呈佳盯着这座简陋破旧的屋宅,觉得陌生,觉得寒冷,甚至有些害怕。
千珊见她没有想要下车的意思,忍不住推了推她道:“姑娘,咱们到了”
江呈佳觉得千珊的声音忽近忽远,让人怎么也抓不住,她扭头朝千珊看去,只觉鼻腔里一股热流淌下,眼前灰黑一片,晕了过去。
千珊愣愣地瞧着她晕倒在自己怀中,惊叫道:“姑娘!你别吓我!醒醒!”
江呈佳沉入睡梦中,只觉得耳边的呼唤声越来越远,直到她再也听不见。
梦中,她仿佛回到了从前。
第一次在湘水边,遇见那个紫衣黑发的少年。
时光荏苒,渐渐的这个丰神俊朗、意气风发的少年模糊了脸庞,冲着她挥挥手似乎在告别。她拼命的摇头,止不住掉下眼泪,一双手疯狂向前抓去,却怎么也碰不到那少年的衣角。
她耳畔仿若听见了天帝怅尧的怒声:“白禾星君触犯天规,不知悔改,即日起,逐出九重天,施以禁神咒,六道轮回,永生死于非命,再不得入神籍。”
她跪在偌大的九霄云宫,求着怅尧收回成命。
一次次,她从希望到失望再到绝望。
画面一转,前世简岑同她坠崖的情景突然在她面前重现,司马徽那声尖叫将她猛地惊醒。
“简岑!”
大梦初醒,如醍醐灌顶般令她全身被冷汗浸湿。
转过头,便瞧见宁南忧守在她的床榻边,面色疲倦不堪,见她睁开眼,才露出一些喜色。那双布满血丝的瞳眸紧紧盯着江呈佳看。
“你醒了?”
江呈佳仰面定定望着他,看着他深不见底的瞳眼,苦涩道:“君侯守着我真是辛苦了。”
这客套的话语,陌生的语气令宁南忧一震,他垂下眸淡淡回了一句:“不辛苦。”
江呈佳偏过头,不想再去理会他。
两人之间沉默良久。
“你在怪我?是怪我将你独自一人抛下么?”宁南忧低声询问道。
“君侯想多了,妾怎么会怪你。”她闭上眼,不想同他多语。
宁南忧静静坐在床榻边,见她侧过身分明是不想见到自己,心中沉沉一痛道:“阿萝。我知你怪我你若有什么话,直说吧。”
“妾没什么可说的。”她有气无力的回答着。
“也没什么想问的么?”他接着追问道。
“你要我问什么?”听到他这句反问,江呈佳有些烦躁,转过头,从榻上坐起身直直盯着他看道:“问你为什么要杀了顾安?问你究竟为什么要因为卢夫子一封血书让蒋氏一族都成为阶下囚?还是问你为什么要顺从宁铮之意,联合中朝、乌浒把临贺搅成一滩污泥,一滩沾满血腥的污泥?你究竟要我问什么?”
宁南忧放在膝盖上的手慢慢握成拳头,手背上蜿蜒的青筋暴起。
“你知道卢夫子?知道那封血书?”他盯着她,瞠目而看,眼眶中的血丝更加骇人。
“是,我知道!我知道你来临贺不仅仅是为了讨宁铮的欢心,也是为了寻找那封藏于蒋府的卢氏血书。我都知道。宁南忧,嫁给你之前,我一直坚信你不是不分是非,残害无辜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