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暖日和风,阑干楼阁帘栊,杨柳秋千院中。
莺啼燕舞,小桥流水偕红。
小桥流水……血红?刹那间,似乎有泼天的血红向我砸来,而那婉转的唱腔还在扶摇直上,愈发勾得我酒意上头,分不清今昔,“这是谁改的唱词!?”我拍案而起,“园主!园主!!把唱戏的给本将军叫来!!!”
刺啦一声,是我抽出了刀,“你就是刚才台上那个?是谁给你的胆子改本将军的词?”
他埋首作揖,直起身时,那修长的身形似乎比我还高出一些,我僵着脖子对视上去,却只看清了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擦了脸上的妆容!”我命令道:“你这副样子就敢来见本将军,信不信治你一个大不敬之罪!”莫名的,我讨厌那双眼睛,竟让我看不透面前这个简单的戏子。
“将军,这……”园主欲言又止。
“将军,您醉了。”非红轻声提醒。
这戏子却不卑不亢一言不发,只顺从地举起那轻盈的水袖在脸上一擦,水袖移开,我倒抽了一口冷气。
“混账!竟敢让一个面容尽毁之人为将军献戏!”非红立刻挡在我身前,按了刀呵斥园主,“你这梨园是不想开了么!”
“将军饶命啊!这、这实在是因为他是这个唱段唱得最好的戏子!将军爱听,小人当然要尽力找最好的戏子啊!”
“这么说倒是你的功劳了!”非红拔刀出鞘,挺拔地挡在我身前,高高的立领软甲遮住了他后颈,宫宴上他也是这样,本以为他十五岁的年纪听不懂那些人话里的威胁和嘲讽,却不知他比我还要敏感。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啊!”园主在非红的刀下缩成一团,已然抖得筛糠一般。
这戏子却依旧站得笔直,像是丝毫不介意自己的脸暴露在众人目光之下,那唱出婉转唱腔的口一开,竟是充满了成年男性磁性的声音:“将军以一介女子之身,毅然承袭和卓将军之位,率领数十万将士平定蛮族,实令在下倾慕不已;在下虽面容尽毁,但却醉心戏曲,喜闻将军同爱听戏,在下便求了园主,只愿为将军献戏;若是将军同那些以貌取人的伪君子一样,觉得在下唐突了您,那么要杀要剐,在下绝无怨言,一切,但凭将军做主。”
伪君子?我眯了眯眼睛。
明显就感觉到一旁的非红紧张起来,这小子,是怕我当众杀人么?
我举起刀,刀影重重落下,醉意上头,我居然也能精准地削掉水袖而不是他的胳膊,看来最近刀法颇有进益,自赏之余,我听到自己略带挑逗的声音:“脏了,我不喜;你嘛,很不错;跟我回府,做我的刀笔人如何?”
“求之不得。”他一笑,狰狞的脸却没有妨碍那双眼中的光彩,我被那光彩晃得一阵恍惚,下一刻,扶着酒案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