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他就是非红痛骂连连的那个“戏子”?
即便就这么远远地瞧着,我也能觉得那男子陌生又熟悉,而非红气势汹汹地从他身后走过,竟没有丝毫停留。上门算账,却牵扯无辜还放过事主,这决计不是非红的作风——自非红登上拢翠阁,不过短短半柱香时间,这二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正自诧异和惊奇,怀里还抱了具渐渐凉透的尸体,那厢,他们二人已然下了拢翠阁,一前一后地俱向我走来,气氛怪异。
我将尸体稳稳放好,立起身来,等他们的解释。
“将军!您怎么这样就追出来了!”非红显然没打算解释,他利索地脱下披风将我裹上,然后不由分说地总结陈词:“身为将军,醉酒撒疯,先禁酒三月以观后效!”
“禁酒可以,”我肃穆看他:“不过,你要先解释解释,地上的小厮,身后的仁兄,都是怎么回事?”
“他是细作。”非红负手而立,一派笃定。
细作?呵,宫里的贵人们还真是性急。
“那他呢?”我看向他身后的青衣男子,冷不防被他的面容给惊了一跳,“他又是怎么回事?”
“他?”非红一脸诧异:“他可是将军您亲自迎进府的戏子啊!”
“在下乃将军的亲点的刀笔人,”戏子上前款款施礼,“艺名昔言。”
唔,是该禁酒了,我摸摸下巴,竟不假思索地选了刀笔人——我昨晚的酒疯究竟耍得有多厉害?
刀笔人,古时无纸,一应公文皆由人持刀,手刻上板,这手刻之人,便被称为刀笔吏;到了现在,绢帛宣纸满大街都是,印刷之术也广为应用,于是自然不再需要刀笔吏;然而,王庭贵胄之家机密的信息,却不能随便拿到街边书局去印,更不能随手往纸头上一写,故而,他们仍需要刀笔吏,只不过因为刀笔吏不再是官吏,所以便改称为刀笔人。
就是说,我居然随手点了一个陌生人,来掌管我将军府的机密,还是当着梨园众人的面,就连退路也无!
我扶住额头,感叹非红禁酒令的英明。
“你只说了你的艺名,”我开始有意为难他,“报上真名来。”
“在下无名,”他却道:“请将军赐名。”
“哦?赐名?”我挑眉,“若我叫你丑角呢?”我故意将“丑”字咬得沉重,想做刀笔人,总要彻底听话才好。
“谢将军赐名。”
他深深作揖,看上去恭顺无比,似乎我的话就是圣旨。
“刀笔人不是那么好做的,”他这样的恭顺却让我浑身不自在,“我不希望我的将军府里,再出现一个细作。”话毕,我甩袖离去,徒留他在青树翠蔓中弯着腰,恭敬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