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看,我们到了!这就是山的顶端!”他兴奋地对着后面的同伴们大喊,几乎就要手舞足蹈地跳起来了。
心里的那束热火仿佛又剧烈地燃烧起来,迎着恒古悠远的冷风燃烧,弥散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萦绕在他的胸膛里,顺着他的呼吸道上涌。
他很想要大声地喊出来,嘹亮地告诉整个世界,我来了,在这个世界,在这片天空下,我来了,一往无前地来了!
努力过、挣扎过,为之反抗过,哪怕最后仍旧失败了,哪怕一切都将没有任何意义,但也不能抹去我曾活过,我曾来过的证据!
老子来到过这里,曾几何时,有那么一分,有那么一秒,老子活得同样很潇洒!
没有来由的,他心里忽然想起了这句不知道在哪里听来的话。
“雪,快看,到处都是雪呢。”他对着那个慢步走来的女孩大声地说。
如果不是忌讳男女授受不亲,如果不是瞻前顾后,如果不是自卑,不是放不开,这一刻,他真的很想上前抱抱她,告诉她,这个世界不是什么都没可能的。
此情此景,要是放在言情里,无疑是最适合跟心仪女孩告白的时刻,在这里,痴情的男孩就应该接过女孩的手,娓娓动情地跟她说,看吧,这个世界多美好,为什么不能好好地活下去,就当作是为了我,为了我们之间的感情,我最亲爱的姑娘,可否请你继续努力地活下去?
看吧,我最最亲爱的姑娘,这个世界多奇妙,你只要还活着,就还有机会,还有扭转一切的机会,虽然你最后还是一定会死,但可能不一定会那么早死。
但他没有说,因为他觉得他的人生算不上是一本言情,他到底还是那个被禁锢在小镇里的怯弱男孩,因为顾忌而显得束手束脚,害怕这样抱她,害怕会令得她生气,又害怕自己说了一堆不该说的话,到头来,还是白给了别人希望。
“雪,很漂亮,很漂亮的雪。”他避开她的眼睛,又回头看了看漫天飘散的白雪,指着天空说,轻飘的声音就如雾一样朦胧。
“闭上眼睛,慢慢地感受,这就是神术,自然平衡的原理,”女孩放下小白,默默地看着天空,轻声说,“风的轨迹,雪的舞蹈,天空的脉搏,还有大地的咆哮。”
风的轨迹,雪的舞蹈,天空的脉搏,大地的咆哮
大海学着闭上眼睛,侧耳倾听风的声音,迷糊而又清晰的黑暗之中,他似乎看到了那个慢慢走来的女孩,仿佛目睹了那一个个微妙的音节缓缓地从女孩的口中吐出,涣散在冰冷的空气里。
小白罕见地没有再作妖,自觉地走到一边去,静静地看着山下的森林和大地。
他抬头看向远在森林外围的镇子,从来没有这样觉得那个熟悉的地方竟然离自己那么遥远,远到好像以后都回不去了。
空濛的苍穹上似乎传来了一声古老的叹息,蓦然间,天地之间仿佛感受到了女孩的召唤,涌现出一种宏伟、自然的韵律。
像是花纹,又像是歌声,既是古老的,又是新生的,分明虚无缥缈的,但又无处不在,就像是仁慈的神灵,柔软地轻抚着人们的心灵。
大海整个人都沉浸在这神圣的乐章当中,视野随着狂流的冷风拓展,望眼欲穿,延绵向千里、万里之外。
然后,他看到了黄色的沙坡,看到了绿色的原野,看到了灰褐色的城市,看到了烟雾弥漫的村庄,看到了狼烟四起的战场,看到了钢铁构造的战车轰隆隆地驶过,隔着一层薄薄的皮甲,碾扎人的肉体,看到了一位披着红袍的神师施展术法,召唤了无数个从天而降的火球,砸烂了一台又一台的战车,又看到一把凌风飞行的利剑刺中了那个召唤火球的神术师,凌厉地割开了他的咽喉,飞溅出来的血液,流到满地都是。
血他看到了血,很多很多的血,随着一个个倒塌的尸体,淌满了干枯的大地,如同肥料一样滋养着大地。
再然后,他就看到了海,蔚蓝的大海,沧海横流,波涛起伏,他试着再往前,却始终看不见彼岸。
意义他没有来由地开始思考生命存在的意义,却始终找不到答案,就像他找不到大海的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