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碎掉的时候,天上的冷月高照,清冷的光屑散布在纷飞的液体和玻璃裂片上,折射着微冷的光。
少年昏沉地睁开眼,似乎看到了自己流满额头的血。
他的双腿被混混用不知从哪里找来的麻绳绑紧,双手同样反绑在后,而他的脑袋则像个破烂的麻包袋那样垂落在地面。
左右两边分别有两个混混各自攥住麻绳的两端,他就这样被一路拖着走。
地面上坑坑洼洼,每遇上一块凸起的石头,他的后脑勺都会狠狠地撞一次,脑子里更是发昏地疼。
迷糊的世界落在他半沉的眼底里,混沌得犹如糨糊,伴随着痛意,颅骨就像快要裂开的样子。
那两个混混似乎也以此取乐,走在坑洼路段的时候都会刻意地加速跑起来,他的后脑勺也跟着开始加速。
坑坑洼洼,坑坑洼洼,不停地撞击,不停地撞击,仿佛无穷无尽的痛苦轮回,仿佛势要把骨头都撞裂,把填在脑子里乱成一团的糨糊都揉碎,然后再取出来,狠狠地砸在地面上才肯罢休。
汹涌如潮的恨意,无处宣泄的怒火,交错在心中的痛,令人难以复加。毫无疑问,他是人,他自然也痛到无以复加。
但是,他不想哭,倔强地不想哭,所以只能死咬着牙,把眼睛瞪得大大的,强忍着不要让眼泪流下来。
不要哭,千万不要哭啊,一旦哭了就等于输了啊,千万不要衰给这些该死王八蛋看但真的真的快要忍不住了
意识越来越模糊,他还是死咬着牙,低低地抽气。
这会不会只是一场梦?
如果是的话,能不能快点醒来?
我快受不了了,马上就要受不了了
好想哭啊,真的好想哭啊
为什么悲伤会那么大,为什么难过会那么深,为什么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个千万,为什么人生总是如此的艰难?
他眼神低迷地看着那片被屋檐切割的黑色天空,视野不停地向前移。
他心里一直在默默地想,想到那座久远的村子,想到那片吞没他童年的火海,想到那被土匪用刀砍死的阿爸和阿妈,想到溅满土石瓦砾的血,想到那个说要带他离开的叔,想到那个好不容易开起来的店,想到了那场厄运般的大火
在这些那些遥远的记忆里,他总是那样的无能,只能被动地去接受,去承认那些已经发生的,正在发生的,准备发生的事。
这本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
唯有不停地变强,不停地将弱者踩在脚下,吃光他们的肉,吸干他们的血,才有可能找到出路。
不然的话,就只能像记忆里的那些人,还有过去的自己那样,到底还是屈服于命运,无从选择,直到最后卑微地死去
这样的人生是毫无意义的。
一味地接受和承受这个该死的世界给你施加的痛楚,却连一次反抗都不曾做到。
这就是矛盾啊,造就你陷入痛苦和绝望的矛盾啊,而其根源则在于你的无能。
你分明恨它恨到入骨,恨到牙痒,恨到牙龈肿痛,但你却不敢还嘴,甚至连反咬它一口的勇气都没有。
可为什么呢?
为什么明知道自己是那样的无能,却始终不肯舍弃那份无谓的倔强呢?江苏文学网freyh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