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镇上之后,柳眉画的心情受大家影响,一度有些兴奋。在平日的农作中,她感觉自己信心满满,可是,只要一拿起农具,顶着烈日在地里劳作,她的雄心壮志不到半个小时就被太阳晒没了。 气温一天比一天高,人们只要动一动身上就黏腻腻的,出来不一会儿就能汗流浃背,就连杂草都耷拉着脑袋,奄奄一息,村里养的狗也都懒洋洋的躺在大树下乘凉,舌头一伸一伸,扑哧扑哧地喘着气。 每天柳眉画都恨不得泡在水里不用出来了,院子里时常放着一大盆的水,等傍晚回来后洗一洗。柳父和柳大哥一般会在下工后去村里的小河边先洗洗再回去。 傍晚,气温虽降下去了点,但依旧闷热。大伙吃完饭后就搬个小凳子去麦场唠嗑。谈谈天气,谈谈收成,反正各种话题大家都能说起来。柳母叫柳眉画跟她去了几次,结果回来之后柳眉画被蚊子咬的全是包,也就不去叫她了。 一般来说,农村的蚊子比城市里多一点,因为村里植物多,而且这蚊子的威力也大,一咬就是一个大红包,让人奇痒难忍。柳眉画被咬了好几次了,胳膊上腿上现在全是包,每天穿着外衣都阻挡不了自己想挠痒痒的手。这时候她就特别羡慕她哥柳志勇了,家里四个人,柳志勇热了就光着膀子,可人家不招蚊子呀。愣是个蚊子绝缘体,没被咬过一次。 现在天一黑柳眉画就钻进自己屋子里,开始和蚊子大作战。结果也没起多大作用,晚上嗡嗡嗡的声音还是让她辗转难眠。 柳父和柳志勇见柳眉画天天苦着一张脸,就去近处山上去挖艾草。爷俩去了山上,好一通找,挖了一捆后,回家晒干,编起来。在天黑后就让柳眉画点着了在屋子里熏一熏。 这样一来,顶了不少作用,柳眉画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 这天,家里人下工后都忙着去自家的自留地去了,柳母心疼柳眉画,让她先回去,在走之前叮嘱她晚上自己先吃饭,不要等他们。虽然自留地不多,可平时不能误了队里集体的活,就只能抽时间干了。 柳眉画做好饭自己吃了点,把剩下的热着就回屋里去了,她走到窗边的角落里,发现艾条不多了,就决定趁着天还亮去山上挖一点,随即拿着刀一个人直奔山上。 太阳就快落山了,村里人都抓紧时间干手头的活,柳眉画跟着柳大哥去了一次山上,路也算熟。到了山上,植物渐渐增多,就连那条村民走开的小路都快被覆盖了。 树林里各种鸟叫声还在此起彼伏,风吹动枝条,沙沙声传来,柳眉画按照脑海中的记忆仔细地找着,一株又一株,她专心地挖着,在她感觉差不多时,把那些艾草捆成一捆,准备回去。 结果抬头一看,周围哪还有路,在不知不觉中她自己已经走到了树林深处。柳眉画的心有点不平静,她开始懊悔,想赶紧回去,太阳都快没了,斑驳晃动的树影依稀可见。 她脑中乱哄哄的,也不知道这林子中有没有动物,万一遇上凶猛的,自己的小命都要没了。柳眉画抓紧了那一小捆艾草,按照自己模糊的记忆往外走,走了一会儿,发现周围还是有好多树,跟刚开始一模一样。 她的心更慌了,听着远处传过来的隐隐约约不知名的叫声,风吹动树叶萧萧瑟瑟的哗啦哗啦声,原本在她眼中大自然美好的一切,都变得可怕起来,远处仿佛还有人在凄凉地哭着。 柳眉画意识有点恍惚,扑通一声,她“啊啊啊”地尖叫着从坡上滚了下去,在一颗两人合抱的树前受了阻力停下。 何毅晚饭后就嘱咐妹妹关好大门,他要去山上看看他挖的坑有没有猎物掉进去。何毅一个一个检查着,走进山的深处时,突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尖叫着,他赶紧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走到一棵树下,看见一小捆艾草凌乱地摊着,能看出有人整理过,可绑的不紧散开了。 他站在那里环视了一周,突然看见远处的荆棘上挂着一条破布。他小心地扒拉开身前的杂草,朝着前面走去,走近了就听见柳眉画的呼喊声。 柳眉画的衣服被刮得破破烂烂,勉强包裹着身体,身上被划出了好几道口子,有的地方还渗着血珠子,尤其对比着雪白的皮肤,更是触目惊心。长发早就散开了,毛毛躁躁的一片。不过摔下来时她护着自己的脑袋和脸,勉强没有被伤到。如今,那大大眼睛里莹满了一眼眶子水,一眨眼就掉了下了来,划过苍白的脸颊,没入衣襟。仅余的一点点夕阳光辉照在她身上,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楚楚可怜的意味。 何毅一走过来就看见了这样的柳眉画,伊人独坐于茂竹修林之中,微张着水灵灵的的大眼,衣衫凌乱,面白如纸,身体一抖一抖的,胸脯也一起一伏。何毅愣了神,直到柳眉画哑着嗓子喊了一声:“何大哥”,他才回过神,急忙走到柳眉画身边,看了看她,问道:“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柳眉画带着哭音说:“好像脚崴了,好疼啊。”说罢,更委屈了,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下来,原本小声的抽抽噎噎变成大声地哭泣。整个人颤抖不已。 何毅换了蹲姿,弯下腰,抓着柳眉画的脚腕,看了看,发现原本白嫩的脚腕一片红,不过也没有大碍,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他试着扶起柳眉画,结果走了没两步,柳眉画就开始大哭,何毅无奈,只好微蹲着,让柳眉画到他背上来。原本就是一个村的,更别说柳父对他们兄妹俩颇为照顾。何毅带着对柳父的感激和对柳眉画那一丝悸动之心,背着柳眉画往出走。 背上的人情绪没开始那么崩溃,但还是一抽一抽的,眼泪不一会儿就打湿了何毅单薄的衣衫,柳眉画个子不低,可背起来轻飘飘的,一点也不费力。就是胸前那两团软乎乎的,夏日里衣衫单薄,感觉更为明显,加上那暖暖的气息朝他脖子呼来,有点舒服,又有点难受。何毅感觉他的心一蹦一蹦的快要跳出来了,天马上就要彻底陷入黑暗,何毅努力忽视后背的感觉,加快了步伐。 柳眉画自见到了何毅,原本提着的心渐渐放了下来,莫名的安全感袭来。她原本就对何毅有好感,在林中一个人受伤了孤单害怕时,是何毅及时发现了她,这时候好感更上了一个度。 柳眉画的心定了下来,可柳家全家可是乱套了,从自留地回来之后,柳母发现柳眉画不见了,但饭已经做好了。柳母刚开始也没有着急,就招呼柳父和柳志勇一起吃饭。结果,一家人吃完了饭好一会儿了,柳眉画也没有回来,柳母开始着急了。 柳眉画虽然偶尔也会出去走走,可在天黑前都会回来,现在天已经黑了柳眉画还没回来,柳母生怕柳眉画遇到啥事,赶紧喊柳父:“当家的,赶紧的,咱们出去找找。”顺便叫了柳志勇一起。 柳父本想再等等,万一柳眉画串门忘了时间呢,可是柳母催的急,柳家三口就栓上门,开始分头去找了。 先去了村里人群聚集的地方,四处看了看,然后去了柳眉画相熟的人家问了问,这时候村里人听说柳眉画不见了,也帮着寻找。 大伙都很关心,都一个村里的,于情于理都该帮忙,谁知道以后自己会遇上啥事呢? 就在村民们都没有头绪地四处乱找时,何毅终于凭借着自己对山上的熟悉度走向山口。柳眉画经过这么长时间已经累到极点了,身上的伤口一直疼,即使何毅尽量护着她,身上还是被荆棘刮的疼。身体加上心里双重的难受在看到找来的父母和大哥时更是放大了数倍。 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柳大哥从何毅手中接过了柳眉画,笨拙地安慰着,柳母看着柳眉画一身的伤,更是心疼的不行,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柳父也是一脸的担心。 柳眉画由柳大哥背着去村里的赤脚医生那里,柳母一路絮絮叨叨地跟着,柳父则通知村人让他们回去休息。何毅本想把柳眉画交到柳家人手里就回家去,可柳母见柳眉画的情形也不放心何毅,毕竟救了自己的闺女,是该感谢人家,硬是拉着何毅一起去了医生那里。 柳眉画一路上断断续续地跟大家说了自己的遭遇,柳母想埋怨闺女一个人去深山,可看着闺女可怜兮兮的样子,又说不出来。只好把怒火发到柳父和柳志勇身上,柳父不在,柳志勇只好默默接受,谁让他没有及时给妹妹找艾草呢,心中本来就自责,这下被柳母一说更是羞愧了。 何毅一路都沉默着,听着柳母对柳眉画的嘘寒问暖以及对柳志勇的各种不满。终于走到了赤脚医生那里,柳母才停止了絮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