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回来,若不是明姐儿出了这样的事,众人还真不知道老太太还藏了这么多暗棋私兵。
王氏侧着头,眼睛盯着外面屋檐上的一层薄雪出神,半晌也就叹了一口气,“她命苦啊,年纪家就没了,到如今还弄成这样,日后可怎么办,爹在大狱里关着,娘是个不成事的,有个哥哥还不如没有,我再不管她,她可怎么好!”着话,王氏的眼睛就湿了几分。
含玥忙拿了帕子给王氏擦眼睛,不觉也跟着叹了口气,“祖母别急坏了身子才是,您若不好,姑母一家就更难以支撑了。”
“我何尝不知这个道理!也想多撑几年为她们母子撑腰,奈何这身子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老太太有此一叹并非是空穴来风,想当初含玥回北直隶老宅过年时,王氏身子骨硬朗,虽不掌家,可手底下进出的管事婆子哪一个不是威风八面,可如今不过是两三年的光景,孟家的内宅她已经半点插不上嘴了。
王氏看着含玥慈爱的笑出来,比以往哪一回都更来得情深意切,“九,算祖母求你,日后若有可能,你能帮你姑姑一把,就帮一把。我知道你父亲看不惯袁家的做派,大房那边我更不敢指望,也就是你了,祖母还肯舔着老脸开这个口。”
含玥了然一笑,“祖母哪里的话,您就是不,该帮的时候九也会帮的,莫是我,就是父亲再如何执拗也拗不过血亲这一层关系呢!如今是,日后分了家也是!”
王氏一怔,随即含着泪直点头,“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孩子是过来提点她的。
从老太太的院子里出来已经是色擦黑,含玥便吩咐七夕,“趁着园子里没落钥,你去外院找江顺家的,让她想办法打听打听延年居的鹿血究竟怎么送进来的!”
这一整个下午,含玥的心里都围着那盅鹿血打转,她虽不懂医理,可上辈子久在病榻,到底也看得出王氏这是肝火攻心,一时火气下去才显得气血虚弱,要紧的正是滋补静养,补救元气。
如今老太太竟是进以鹿血为补药,短时间内虽可以提升精神的,可鹿血性热,阴虚火旺者是要忌服的,老太太的体质根本就受不住,长此以往大有饮鸩止渴之嫌。
老太太口称是姑母出的主意,孟岚此人愚钝,惯于被人摆布,恐怕这一回又是做了别饶刀子。可这也正是让含玥想不通的地方,府里的主子就这么几个,谁能有如此大的冤仇非要了老太太的命不可?
杨氏虽首当其中,可如今她管家大权在手,王氏已经是没了牙的老虎,她犯不着非要置她于死地,更何况老太太一去,大伯父首当其冲是要回家丁忧的,她们姐妹几个的婚事都要往后推,别人也就罢了,杨氏岂能不顾她放在心尖儿上的含琦?
抛开杨氏,还有含璃,可她实在想不出含璃的用意又在哪里?这种没有利钱的买卖孟四姑娘如何肯做?稍有不慎再露了行迹,岂非得不偿失!除非……她是想悔婚!
还有看管的像是死囚一样的含璎,若不是含璎没这个能耐也没这么机巧的心思,此事还真就像是她的手笔!如今这府里没有人比她更恨老太太,恨姑太太一家了。
一时间含玥也想不出头绪,索性只能等着江顺家的消息。
除夕当日,大老爷在外,孟山海领着子侄拜了祖宗,放了炮竹方回到席上,一大家子围了一桌,连近来一直不大见饶明姐儿也乖巧的坐在了王氏身边,不知是粉颇细还是玉容膏起了作用,乍一看去倒是没见有什么不妥。
孟山海亲自给老太太斟了一杯百花酿,“老太太意思着尝尝,若喝不得便放下!”
“今儿是除夕,怎么也要喝一杯助助兴,咱们家今年喜事多,我高兴!”王氏着便端了酒,“来咱们一块儿喝上一杯,等来年四丫头和九丫头就是人家媳妇儿了……”
两姐妹对视一眼,神色上都有些晦暗不明。
杨氏等人也了几句,众人端了酒,奈何还没等喝,王氏便一口血吐了出来,只听明姐儿和孟岚大先后喊了一声,老太太已然晕了过去。
“快,快来人……”杨氏疾步绕到了王氏身边,颤抖着把手伸到了王氏的鼻息下,半晌才颤着声音道,“还有的救,快,快去外头抬一张罗汉床过来……”
此处是花溪园的敞轩,离着延年居还有段不短的路,老太太如今这样众人也不敢挪动。
秦氏反应过来也道,“还有老太太的平日用的铺盖也一起搬来!”
王氏周遭围了两圈人,一声一声的叫着,含玥定了定心神,从人群中拉住孟山海,疾声道,“爹爹,我们去请黄御医。”太医署北斗若没法子,就是老太太命有此劫,逃不过了。
孟山海闻言,忙点头,“还是你想的周全。”忙着又叫孟珹,“你跟为父一块儿去!”
孟珹应了一声便跑出去叫厮套车,孟山海与秦氏交代一声照看好老太太,也急急忙忙的跟着出去,含玥咬了咬下唇,在萃寒耳边吩咐一句便拿了孟珹放在一边的斗篷披在身上,跟在孟山海身后跑了出去。
“九妹妹去哪?”却是含璃高呼一声。
哼!这个时候含璃还有心思把眼睛盯在她身上,奈何此时不是嘴的时候,含玥脚下不停,片刻就不见了身影。
等含玥气喘吁吁的追上了孟山海,还不等孟山海话,孟珹就道,“九妹妹你怎么来了?”
“我跟你们一起去!”着话,含玥已经扶着车辕上了车。
“我和你哥哥去就是了,你女孩子家还是在家帮着照顾老太太要紧!”
“四哥哥,没时间多了,快让车夫驾车!”含玥了一句又向孟山海道,“爹爹,今儿是除夕夜,黄家未必肯给咱们这个面子,我是宣国公府未来的二奶奶,黄家不看咱们家也要看薛家的脸面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