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鸡是鸭!”女人在我背后嗤嗤意笑,“伺候好了,我给五百!”
我不惮用最恶毒的语言来骂她,可是说不出口,摔门而去,只是在心里说:你他妈就是老母猪卖倒贴,给五百万,老子也不干!
我冲下楼,恨恨地朝前台看去,她笑得花枝乱颤。沙发上只剩下一男一女了,各自玩着手机,似乎见怪不怪,我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了。
我透了一口气,庆幸身份证没交出去。自由,不是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而是想不干什么就能不干什么。
这一段屈辱,我对母亲也说不出口。可是每天被追问,我早烦了,可怜的自尊心,似乎还在洗浴中心,被冲刷得鸡零狗碎,真想找个缺口发泄。
终于忍不住,没好气地回答:“工作那么好找吗?学好数理化,不如有个好爸爸。我有什么?一不是富二代,二不是官二代,三,家里穷得跟水洗的一样,没有钱去请客送礼打点……天生就是穷命!我早就说不要上什么大学,高中毕业就可以了,哪怕卖小菜卖山芋,哪怕去干木匠漆匠理发匠,好歹也能混口饭吃,也不至于大学毕业一无所能,还要再走回头路……”
腌菜花塞在牙缝里,稀饭梗着喉咙,我叽里咕噜地发着牢骚,渐渐地感觉热了,背后不再有凉风。
回头一看,不知何时,母亲转身离开了,布帘的那一边,有悉悉簌簌的声响,她这么早就要睡觉?我有几分后悔,匆匆洗了碗,剩下的菜,要在学校早倒了。知道母亲舍不得,可家里连个碗橱也没有,只用个罩子罩起来,自己爬上楼睡觉。
楼上是蒸笼的最上面一层,没有床,靠墙的一边是我的地铺。地板上铺了草席,席子上粘糊糊的,我干脆抽掉席子睡地板。地板也是烫的,我像一只平底锅上的大饼,翻来覆去烙都快糊了。睡不着,坐起来拿书看,没一会儿,就飞来一大堆的蛾子,我只有关灯,在地板上翻滚。以后的日子,就要在这样的咫尺天地里折腾,一颗滚烫的心,渐渐往沼泽地里沉下去,沉下去……
楼下,也有声音传过来,是母亲不断翻身的声响。一整夜,大概我们俩都没睡好觉。
早上迷迷糊糊打个盹儿,窗外已经市声如潮。年来,偶尔在家的日子里,也习惯等着母亲叫我吃早饭,可是今天楼下没动静。母亲买菜去了吗?
我爬下楼来,锅方灶凉,连门都是栓着的。听到我的动静,母亲在布帘子里叫我,说胸闷,头昏,眼睛也有些看不清楚。
大事不好!母亲病了?我是她的唯一依靠与全部希望,早就该承担起养育母亲的责任了,儿子不孝,但愿现在还来得及。
来不及换衣服洗脸,只给母亲套上一件衬衫,穿上鞋子,背着她就往医院跑,赶紧挂了急诊,做了心电图,然后到内科医生那里,忙不迭地问医生怎么了?
医生却反过来问母亲,有些什么症状?
母亲有气无力地说:“好多天了,胃口差,身上没劲,胸口闷赌、头晕恶心、大口喘气,有时候,竟有呼吸不上来的感觉……”
我的妈呀!你怎么不早说呢?
医生不理睬我,只是问母亲,过去感染、接触化学品、药物、酒精及烟草没有?家庭成员是否有心血管系统的疾病?平时工作环境怎么样?参加什么娱乐活动没有?
母亲无语,只有我帮着说:“家里就我们母子二人,外公外婆在农村,身体也很健康,母亲只是在家里做些手工活,从来没什么不良嗜好……”
“你母亲是心脏病。”医生看着心电图,面无表情地说。
我吓了一跳,心脏病心脏病,发作起来要人命。我不解:她尽管不强壮,但一贯好好的,怎么会得心脏病呢?
他定定地看着我:“你是儿子?难道不知道吗?她是不是经常忧虑烦躁什么的?大悲大喜都影响情绪,还有,生活紧张,神经紧张等等,都会令心律失常,内分泌失调,影响心跳,使得脉搏过慢、短促或不规则,刺激心脏病发生病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