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了你就买不着……
他的嗓门亮,共鸣强,身上一件雪白的汗衫上,英格丽褒曼的媚态是灰色的,但那红唇性感丰盈,在他啤酒一般的肚子上笑成一朵大丽菊,怎能不轰动校园?
他的两边是后续部队,小夏胸前一片斑驳的杂色,就像天边的晚霞,让夕阳失去了热度我也穿了一件彩绘衫,当中画着蔚蓝的海洋,浪花上飞腾着一只明黄的海鸥,觉得自己充满阳光。
几个学妹从对面来,咯咯咯地笑着指点着,一起问:“哪儿买的?有女生的吗?”
胖子扭头往身后的楼上指去:“房间,等我们吃了饭,可以为你们专门画。美女们,能够为你们增光添彩是在下无尚的荣光”他将饭盒扣在肚子上,度鞠躬。
我赶紧声明,今天不行,明天中午才行!
这才把几个来人打发走了。饭厅里,三人成了焦点,三种风格的彩绘都引起大家的兴趣,都打听多少钱一件。胖子说一百,有人说贵了,有人说不贵,就是要专门定向绘画,一个声乐系的才子掏出钱就要预定,知道小夏会画画,就把钱往他手上塞,小夏只是摇头。
“我才是老板!老板不卖!”一贯低调的我出语惊人,连两个同室都张着大嘴发呆。
胖子是中午大赔偿后腰无半文,指望晚上帮他收账可分得一勺羹小夏回家一趟,口袋布贴布,指望获得提成。学校不卖,还等着到夜市发财?我可是淘过日用品的,那地方都是地摊,猪肉也贱卖成豆腐渣,我是本地人,难道不知道?可是他们不理解。
我不顾大家的眼色,喜怒不形于色地说:“什么颜色都有,要什么图就有什么图!用书换。彩绘衫多换几本,想要的明天中午到来吧。”
“喔”一阵吆喝,一阵欢呼!他们认为,以物换物更合算。
我们三人打了饭回宿舍吃。胖子站在风扇下,将他的热能排散开来,端着饭盒,咽不下没滋没味的炒白菜,咕噜道:“还说帮你卖衬衫热闹几天,你还非要囤货居奇吗?不如归去,免得吃这猪食。”
小夏感恩,一个也不批评,只是问我:“能变现钱不好?还要换书?”
我把饭盒敲敲,反问他:“一天能画几件?”
“要求不太复杂的话,三五十件能行。”
我又扭头问袁天成:“汗衫还能穿多久?”
他说:“就我这重量级畏热冠军,也最多再穿三个月吧。”
“我还能卖几天汗衫?”我几口将饭盒里的饭吃完,想扔饭盒,可是找不到饭盒的着陆点。
床上东西摆满了,席子底下都是交换来的书,席子上面是汗衫,晚上我们都到楼顶平台上睡,凉爽又宽敞。天成的桌子上有电脑,自己与小夏的桌子拼起来做画案了,还有张桌子堆放着书让我馋涎欲滴的书,都是已经考上本校研究生的吉辰的。
他已经回南京多日,只等毕业典礼那天才来,他是个人当中无一不离学校的,只等领了毕业证以后,换个宿舍就是,那人有洁癖,桌子上的书籍码得整整齐齐的,上面还盖了一条枕巾……
无处可扔饭盒,但我十多年的窝火都要找个出气筒,咣当一声,只有将盒子扔到地上:“够了!老子与汗衫打交道十几年了,卖汗衫卖够了!”
小夏默默捡起饭盒,铝的,没破,只是凹下了一只底角,轻轻放在调色盘旁边,胖子还没心没肺地咧咧嘴。
“真的够了。八岁,小学才读二年级呀,一件汗衫可以把我连头带脚罩住,我就要帮我妈叠汗衫。她是计件工资,晚上还要拿回家做生活,我就给她打下手,不是剪线头就是折叠。读中学时,天天晚上就要帮她踩缝纫机做汗衫。天天早上上学,都要帮她送衣服,没钱赶车,汗衫一大包提不动,经常顶在头上,遇见同学,叫我朝鲜阿妈妮……”
我诉说着当年的艰难,小夏默默无语,袁天成想笑,还没笑出来,听见下面的话又沉默了
“一天下雨,摔了一跤,汗衫掉地上,沾了污泥浊水,洗不掉。厂里要我妈赔偿,一大包衣服,五十件啊,只有求爹爹告奶奶,找左邻右舍买下……高二那年,我妈的工厂倒闭了,她有一年零三个月没领到工资,加上遣散金,全部以汗衫抵押,堆在我家阁楼上,如山一样压得我们娘儿母子喘不过气……她只有到菜市场卖早市,晚上到夜市摆地摊卖汗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