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的夜来得快,天一黑,郁郁葱葱的山林便变得莽莽森森,漆黑的夜色将天地都覆盖了,唯有慈光寺中散落着灯烛光亮,禅院屋檐下的气死风灯,在夜风中轻微摇晃。
今夜寺中留宿的,白荣信、白馥礼、白秀清和蒙庆云,以及白家的若干下人,白荣诚和白馥俭则下山去处理文会结束的后续事宜。
李小七和姜二郎兄弟留宿,刘知县自然不好自己回城,只得也带着几个县衙中的皂吏,陪宿在寺中。
倒是冯知府带着冯蓁蓁下山回歙县去了,他是一府之尊,再怎么尊重李家,也不必如小小知县一般谦卑。
才不是因为看不惯自家女儿对李小七的上杆子倒贴行为。
月色清冷,经过白日的喧嚣,夜里显得格外寂静。
半夜,一阵马蹄车轮、拍山门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宁静并且随着寺门开启,这番动静一直传递到了禅院客舍之中。
睡得正香的蒙庆云和白秀清都被外头的喧嚣吵醒。
“好吵”
白秀清揉着眼睛,她趴着睡的姿势不大好,好像有点落枕,歪着脑袋用手揉脖子。
蒙庆云腿不方便,用手撑着床坐起来,问道:“什么时辰了?”
屋内原本只亮着一盏灯烛,浅草见她们醒了,赶紧多点亮几盏油灯,说道:“已经亥时了。”
“外头什么情况?”
浅草过来给她披了件外裳,道:“李夫人担忧小七公子,连夜从县城赶来了,这会儿刚进了隔壁禅院。”
怪不得有车马的声音。
李夫人看来对自家儿子的确上心,竟然赶夜路上山来看望,估摸着带的下人仆妇不少,隔着院子都能听到那么大的动静。
这时候,蒙庆云肚子咕噜噜一阵响。
浅草道:“姑娘饿了,膳堂的师傅一直守着呢,我叫他们做碗热汤面来吧。”
蒙庆云点头,又问白秀清:“你吃不吃?”
白秀清道:“吃。”
浅草便要出门去膳堂,白秀清脖子稍微好点了,跳起来道:“我去隔壁看看!”
话还没说完,便拉着浅草的手风风火火地跑出去了,连门都忘记关。
隔壁禅院大门洞开,一辆宽大豪华的马车就停在门外,几个知客僧还有十几个家丁仆妇将马车团团围住,手里提着的灯笼上写着“李”字,先行下车的两个婢女正小心翼翼地扶着李夫人从马车里出来。
白秀清和浅草手拉手站在台阶上,踮着脚伸长了脖子眺望,叹息道:“李夫人真是爱子心切呀,大半夜都要赶山路来照料。”
李夫人还没进院子,李小七和姜二郎倒先从院子里头出来了。
“母亲。”
李夫人抬头,一眼就看到了他脸颊上显眼的纱布,立刻惊叫道:“哎哟你怎么出来了?伤口受风了怎么办?”
她快步迎上去,李小七忙伸出双手扶住她,稍稍弯腰,以便让她查看伤口。
李夫人就扶着他的肩膀,仆妇们将灯笼举得高高的,她眯着眼睛仔细地查看伤口,满脸都是忧虑:“怎么这么大一个口子呀”
李小七道:“也就半寸”
李夫人打断他:“半寸还不够长啊?我听说你伤了脸,急得不得了,赶紧带了药就来了。”
李小七心里暖暖的,柔声道:“其实寺里也有伤药的,赶夜路还是有些危险,母亲以后可别这样了,叫儿子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