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黑云翻滚,大雨如注,挟着风不断地灌进山谷之中。 小雨用力撑起伞,听着雨滴打在油纸伞上噼啪做响,浸染着伞面上绘着的竹叶纹路,那竹叶在雨中舒展,似真如幻。 在一片迷蒙地雨帘中,她只关注着裂痕满布的青石壁前的那道绿色的人影。 修真岁月容易过,近两年时间,她还没来得及修炼出什么成果,时间便转瞬即逝了。 今天,又到了师父需要封印石壁的时间。 小雨站在师父身后,看着他那满溢生机的灵力随着繁复的法印飞射入碧绿的石壁上,缓缓地修补着满是裂纹的石壁。 修炼了近两年的时间,她已经不再是那全然无知的普通人,她可以感受得到师父身上的灵力是怎样的强大。然而,这样强大的灵力却一次次地耗尽在这石壁之上,简直让人难以想象。 小雨时常在想,这石壁之后到底隐藏着什么? 为什么要是师父……这样一次次的…… 慢慢地,小雨能够感觉得到,师父开始有些吃力了。她搬动一把梯子向师父走去,在离他几米处停下,爬了上去。 她握着伞柄的手微晃了几下,那伞便在她手中变高变大,直至伞面足够将他们笼罩。 这柄伞还是她撒着娇,央求着师父炼制的,师父对于她的要求总是会毫无原则的满足。哪怕他也会时常因为她异想天开却又语焉不详的描述弄得直揉额角,可是总会在不久之后,将超出她预期许多的成品放在她的梳妆台前。 这柄伞的伞面虽然很大,质地却极轻,经过特殊处理后,也不会兜风,所以即使以她现在的肉身的力气,不需要动用灵力,撑起这把伞也并不费劲儿。 就在她将伞遮在他们上方的瞬间,师父身上的灵力罩便已维持不住,“啪”的一声破裂了。 小雨看着师父紧闭着双眼,他的发丝已经被汗水打湿,几缕湿发帖在他的鬓边,细密的汗珠顺着他的脸庞滑落,坠落在地上,与雨水汇成泥泞的一片。 而小雨能做的,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慢慢地等待石壁上的一条条裂纹一点点被修补,一点点变淡,直至消失。 虽然已经修炼了近两年,可是她还是这么无用,她新铸的灵基对比原本的灵基,就好像大饼上的芝麻,进展慢得让人绝望。小雨看着身旁渐渐有些气喘的师父,不禁想,她真能追上他的脚步吗? 虽然师父也曾安慰过她,说开始总是最慢的,后面的速度一定会加快。小雨总觉得,她还得修炼得再快一点,她想为师父做更多的事,好让他不必这样辛苦,可是她的能力总是太有限了。 碧色的石壁上多数裂痕都已经被师父抚平,可是小雨也可以感觉得到,师父的灵力已经不再充沛,凝结法印的速度也在变慢。 小雨的视线凝在青色的石壁上,心中默默数着上面剩余的纹路,一条条的删减。终于,在那石壁上的最后一条纹路也慢慢变淡的时候,小雨跳下了小梯子,收起了手中的油纸伞,让体内那点灵力在躯干中流转,以增强身体的劲力。 几乎在她收起伞的瞬间,铺天盖地的风雨便将他们的全身浇湿。 小雨被雨淋地瑟缩了一下,却仍张来了双臂,迎向了那道青色的人影。 直到耗尽体内最后一丝灵力和神识,清岚才停了下来,不用睁开双眼他也知道那石壁定会被修复的。 身体无力地向下滑落,清岚已经再也提不起一份力气。 他的身体并没有像往日那般被冰冷、粘腻、湿滑的泥泞和雨水包裹,迎接他的是一双纤细却温暖的臂膀,那个小人儿及时的止住了他下跌的趋势,将他护在了她的怀中,那样地稚嫩。 “师父……”小雨将师父抱在怀中,用尽全力去撑起他的身体,将他的身体靠在她的背上,她将师父的手环在自己的颈边,拖着他的身体用力地向前走着。 雨丝打在他们身上很是冰冷,小雨想要快些走到不远处她搭的帐篷走去。 小雨一步步地向不远处的帐篷挪着,有点后悔,她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力量,早知道师父这么重,她定会将帐篷搭得更近一些。 早先她曾试过,她将灵力覆于掌上时,连两人高的石头都可以搬得动,她便觉得将师父搀扶入帐蓬绝对不会有什么问题,若不是她身高太矮,她还想试一试公主抱呢! 可是她忘了,修道之人身体本来就经过淬炼,身体强度与平常人不同,体重自然也相差悬殊。师父体态的修长,虽然高却瘦,但据她目测也就一百来斤,对她来说绝对是小事一桩,谁会想到他的体重会比巨石还重呢?! 她一步步地走着,慢慢地挪着,她的脸色憋得通红,若不是有大雨的遮掩,此刻定然是全身汗水。 终于才将师父拖入了帐篷之中。 小雨将师父搬到帐篷里的躺椅上,让他躺下,又将几块灵石放入帐篷内的阵法之中,随着阵法启动,一层薄薄的灵力罩将风雨阻挡在了帐篷外边。 她喘了口气,用力的呼吸了几回,才在心中默念除尘诀,一道淡淡的灵力便落在了师父的身上。 清岚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身上极快的拂过,随后身体就变得干净清爽起来,略略有些不自在,原来被别人在身上用除尘诀是这种感觉。 将师父身上的泥泞都清理干净之后,小雨从储物镯中拿出一块厚毯子,将它盖在了师父身上,终于舒了口气。 接着她又将自己身上和帐篷中被他们踩脏的地方打扫干净,苦笑着发现,她的灵力也所剩无几了。 这灵力虽好,可是真不经用啊。 小雨见师父脸色苍白,便将手放在师父的额头上试了试温度,转瞬却又笑自己傻了,以师父的资质和境界,身体状况本来也不能以常人的状况来衡量,只是指尖上细腻如玉的触感却让她有些恍惚,忍不住多停留了片刻。 当外面的风雨被灵力罩阻隔之后,雨水混合着尘土的泥泞气息也一并被排除在了这个小小的帐篷之外,清岚被那温暖的毯子包裹,可以嗅到毯子上残留着她的气息,那灵樨木混合着她的味道,极清、极淡。她的手放在他的额头上,初时还不觉得怎样,时间长了却觉得痒痒的,让他忍不住睁开了双眼。 他半躺着,看着她眼神迷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雨定了定神,做贼心虚地收回了手,不知何时,师父已经睁开了他那碧绿的眼眸,看着她,神色莫名。 她轻了轻嗓子,对师父说:“师父,你觉得好些了吗?” 清岚轻咳了一声,才笑着对小雨说道:“我现在觉得很好。” 虽然身体上还是乏累得很,可是有人陪伴,心情总会好上一些。 小雨也知道师父多半是在安慰自己,其实她也能看得出来,师父现在的状况,比上一次封印结界后的状态还要差。 方才有一段时间,她可以感觉得到,师父应该是连睁开双眼的力气都没有,所以才一路沉默的任她将他拖进了帐蓬之中。 她总疑心这是因为一直以来,她用师父的血来修炼的原因。这样一想,小雨只觉得亏欠师父的永远也还不完一般。 在清羽师叔将灵樨木送给师父之后,师父便将灵樨木炼入了她的体内。在那之后,她果然具有了一点木灵根,只是那灵根太过驳杂,资质极低,若她用那种木灵根修炼《蕴灵诀》,小雨觉得,给她一万年她也未必能筑基圆满。 师父却好似早料到了一般,并没有失望,定时将他的血液给她吸收,以弥补她灵根资质的不足。在那之后,有一回师父拿他的陈血给她吸收。几天之后,清羽师叔遍来竹屋看望他们。 他查看了她的灵根,还满是惊奇的叹道:“真没想到,你这个小家伙倒有几分运道,这补齐的木灵根资质倒是不差,倒是出乎了我的意料。” 说着他又将她探查了一番,看着她摇了摇头,似是在感叹着什么。 就在小雨暗自自责的时候,耳边传来师父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可是却不如往日那般有力, “我第一次封印结界的时候还是金丹期,那个时候封印完结界虽然会有些脱力,但依然可以用些小法术。” “可是,随着时间的过去,封印结界对于我来说却越来越难了。这次,我有片刻竟连抬眼、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清岚靠在躺椅上,眸光越过小雨向那已经变得完美无瑕的碧色石壁上看去。 小雨也随着师父的目光看向石壁,她听师父说:“我想,它一定用尽了全力想要出来吧。” “那石壁之后到底是什么?”小雨问道。 清岚却久久没有回答。 风挟着雨不停地砸在灵力罩上,发出沉闷地响声。